TAG:都市傳說?恐怖?靈異?黑色幽默?、短篇、微黑、大寫OOC

※文案:澤村接下了待遇優渥的臨時工作,卻在一個月內賠上了一生。

※相當適合晚上閱讀

TAG有許多的問號,是因為這篇我只是突發奇想、想要寫一個這樣的故事XD,所以它沒什麼邏輯,只有短篇是真的XD

※是個風格奇怪劇情也奇怪的文章,可以把它當作都市傳說?或是某個小小的怪譚故事?

※從頭到尾御幸看起來都沒出現,但只是看起來XD(?

※如果以上都ok的話就開始吧!

 

 

  當他來到公車站牌旁等候時,已經沒有任何鞋子摩擦砂土石子的聲音陪襯,只有窸窣風聲與細微的蟲鳴,從四面八方傳來,從十米外的濃黑到他身旁一公尺因年老失修而不斷閃爍的路燈,聲音異常清晰,他捏緊手機。

 

  “車子來了嗎?”

  “還沒。”

 

  此刻唯一最亮也離他最近的光源並非距離他腦袋有三公尺遠的舊燈泡,而是被他捧在手掌心的手機,每震動一下他就會立即低頭回應訊息,接著抬起視線檢視四周,手機告訴他現在是十點二十五分,手錶則是二十七分,他該相信哪一個?公車什麼時候才會來?他的視線不曉得可以坐落在哪,似乎哪裡也不適合,而他也沒法闔上眼睛,至少他得抓住最後一班公車,那是他的救命稻草。

 

  他下意識往有路燈照著的那一方看去,就在光線所能抵達的最遠範圍,一抹黑影在路的底端浮動,澤村知道他得轉回視線,然而他的注意力彷彿只能黏在那個開始清晰起來的輪廓──那像是個人影,慢步朝這裡走過來的人。

 

  “有人。”

  他發出語音訊息,手機傳來震動,他沒有看。

 

  那個影子越來越清晰,直到路燈率先照亮他踏過來的右腳,砂石聲安穩的從他腳下傳出,連帶著影子也在身後顯現。

  “是普通人。”終於他略鬆口氣,敲著鍵盤飛快輸入,在發出去的同時,剛來到的陌生人開口了:「到哪一站呢?」他盯著他的手機,眼珠子側側望著螢幕,澤村調整了一個不被輕易看見的角度。

  「下山後兩站就是了。」

  「這樣啊,那我比你早一站。」那人把視線從手機轉開,轉而坐落到澤村身上,他沒有任何表情,語氣也聽不出情緒,「最近的新聞有看嗎?這一帶蠻危險的啊,而且還是這樣偏僻的地方,為什麼非得挑大晚上的時間離開?」

  「因為打工,這是最後一次了。」他將手機換到右手,左手接觸到冰涼的空氣時才發現自己早已流滿手汗,他忽略了幾次震動消息。

 

  澤村不曉得男人為何向他搭話,然而現在多一個人似乎並不是件壞事,終於一點模糊的光暈顯現,公車大燈慢慢在深夜濃霧中駛進,安靜的小村莊染上車子轟隆隆的排氣與引擎聲,當整輛車完整停在澤村眼前時,他覺得心中有一半的壓力像氣球一樣被釋放到了天上。

 

  “車來了。”

 

§

 

  澤村從沒看過這麼優渥的打工條件。

  不需要什麼技能,一個禮拜只會用上一天,只是打工地點有些偏遠,孩子的父母親因為工作關係無法照看孩子,他們需要一位哥哥或姊姊的陪伴,最好是能幫助學習,但沒有辦法也無妨,只要能確保他們五歲的孩子安全就行。

  他幾乎是在網路上看到的當下就撥電話過去了,那裡離他住宿的地方不遠,有班公車可以帶他過去,最晚十點半有一班,對住宿在外需要零花錢使用的大學生而言,澤村已經完全看上了這份工作。

 

  初次與父母親見面非常順利,面談後澤村得知他其實是第一位應徵者,這可能歸於他們的條件過於特殊──薪水優渥、上班時數少,唯一的幾個限制就只是他們需要年輕人,同時他們也的確住得偏僻,但這仍不構成已經公告三個月都沒人來應徵的慘狀。

  「所以你願意接下這份工作嗎?」澤村魂不守舍的點頭,他當然願意接下,條件實在是太優渥,以至於他遺忘自己想詢問的問題,也沒注意到孩子的父母親是在詢問一個求職者願不願意──他是自己上門的,怎麼會不願意?

 

§

 

  那是他上工後的第二個禮拜。

  在上週他已經摸索過這棟不算太大卻仍然舒適的宅子,有兩間廁所,一間主臥及一間客房,目前客房堆滿東西,未來等孩子長大將會成為男孩的房間。

  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在主臥或者客廳,在客廳時澤村會轉到適合兒童觀看的頻道,他得時不時的起來走動才不會睡著,有時是去上個廁所,有時是到廚房拿點孩子可以吃的零食,然而也在某些時候,回來時他會發現電視機的頻道轉到了新聞台,男孩正把玩著遙控器,在他要把東西當作食物放進口裡時澤村會率先擋下。

  「不行喔。」他拿出從廚房裡找到適合男孩的食物,口氣輕鬆溫柔,「原來你是個喜歡看新聞的小大人,但既然是小大人就得知道遙控器是不能吃的喔。」

  他重新將頻道轉回親子台。

 

  不在客廳裡看電視的時間,澤村會拿出這個家本來就有的一些益智玩具和男孩遊玩,或者讀點寓言故事或童話,然而男孩比起靜坐下來更愛扭動他不算靈活也尚不穩定的小腳,他更喜歡拿著玩具汽車和超人模型在澤村身上開戰,同時他還有一箱子動物園,有六角恐龍也有傘蜥蜴──澤村後來才發覺他應該稱呼男孩的百寶箱為侏儸紀公園。

 

  好動的孩子累得也快,終於澤村會迎來屬於自己的一段時間,也是他待在這個家最常做得活動,便是盯著孩子入睡,並處在他身旁照看他的動靜。這便是這份工作精華所在,男孩的睡眠時間幾乎佔走他工作的一半,這之間只需要安安靜靜,只要孩子不肚子餓或想上廁所,通常從下午兩點到晚上六點都會是一段讓澤村差點以為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光,他總是靠著在五點半的手機震動提醒自己得先去熱點食物,因為大概六點男孩就會起床,他們會一起再度盯著電視機搭配兒童節目共同迎來晚餐。

 

  孩子的母親總會在冰箱留下只需要微波加熱即可食用的料理,儘管澤村反應其實普通的調理包或簡單的食物他仍能準備──他實在不好意思有這樣的薪水待遇卻中餐晚餐都被免費包辦,但母親總是有母親的執著,在他聽見澤村是從外地來的大學生而獨居在外的時候更加堅固了她的決定。

  「在照顧勇輝的這段時間裡,你不需要擔心午餐與晚餐。」第一次見面時,這個決定連同工作契約一起被簽定了下來,儘管澤村多次婉拒或表示沒關係,但勇輝的父母親說,這是他們應該做的。

 

  在第三個禮拜時,澤村已經熟悉了簡單基本的步調,基本上是相同的模式在相同的時間不斷循環,早上八點他會來到這棟宅子,在這之前他會先吃過早餐,偶爾會帶來和勇輝一起享用,早餐時間過去後他們會開始進行一些小遊戲,通常是一個被稱作勇者打魔王的遊戲,進行方式很簡單,勇輝會是要打進魔王城(主臥室)的勇者,而澤村作為壞蛋要攔住勇者的前進,因此他們的起點會是在客廳,隨著澤村計算好的時間,差不多在十五分鐘內勇輝能夠順利打進主臥室,在這樣的時間安排下男孩最有成就感也不至於玩到太累或感到挫折而在地上大哭起來(他們第一次玩這個遊戲時就發生了這樣的悲劇)。

 

  然而一個遊戲對五歲的孩子來說是無法重複太多遍的,因此澤村得時不時的想些新法子好因應善變的男孩,同時想新遊戲也增添他帶孩子的樂趣,勇輝相當活潑也很聰明,通常澤村只需要敘述兩遍規則他就能進入狀況。這是個好現象,但也同樣為澤村帶來困擾,因為他學習的越快就代表遊戲需要換得越快,又或者他需要頻繁的增加難度才不會讓男孩在僅僅過了十分鐘後就皺著眉頭朝他喊無聊。

 

  澤村嘗試在勇者打魔王的遊戲上增加難度──事實上他只是增加了一些限制又同時提高了點自由度,好比要攻進魔王城得先找到被藏起來的三個寶藏:劍、盾牌還有勇者徽章(他們用各式不同顏色的塑膠水管玩具拼裝出這些東西),在尋找的過程中澤村會躲在不同地方阻擾勇輝,好比從廁所門後衝出來抓住男孩,如果勇輝沒在十秒內掙脫就算輸了遊戲,這有效增加了遊戲的緊張感與時間長度,也同時解決了澤村需要高頻率換遊戲的困擾。

 

  然而勇輝是個聰明的孩子。

  這一回,勇者徽章被藏在了客房進來右側抽屜裡,而他就躲在抽屜旁的空衣櫃中,因此勇輝只要一進來他就能聽見聲音,同時間跳出來把男孩抓個滿懷。大概在遊戲開始十五分鐘後,他聽見客房的門被打開,澤村微微推開一條細縫,勇輝正滿身大汗的拎著已經找到的盾與劍張望整個房間,接著他暫且把東西放下,澤村抓準時機跳了出來、把勇輝一把抱進衣櫃,男孩起初嚇了一跳,但看見是熟悉的魔王後便咯咯笑了出來,然而這次小小的熱源沒有在澤村懷裡亂竄,相反的他收起笑聲,以說秘密的氣音悄悄仰起頭:

  「澤村哥哥,今天只有你一個人來對吧?」

 

§

 

  這裡有其他人在。這是澤村到這個家滿一個月後的心得。

  忽然自動轉台的新聞有了解答,也逐漸理解廁所的門為什麼會嘎吱打開,同時勇輝會盯著某個角落死死的看,好幾次他忽略了那些線索,現在它們串在了一塊。

  時間來到晚上七點,今晚下起了小雨,不到很大卻密密麻麻佔滿整個窗戶,雨點密集的讓本就燈光稀少的外頭更加朦朧,澤村把最後一個碗盤置到烘碗機中,在他要離開時撞上了一塊東西──他低下頭,是從走廊跑過來的勇輝。

 

  「澤村哥哥!我們來玩打擊魔王的遊戲!」勇輝吃飽後仍然神采奕奕讓澤村有些意外,通常這時間他會坐在客廳困頓的看電視,然而想到男孩下午多睡了半個小時,澤村沒再多想,把微濕的雙手擦在褲子上:「當然好啦!只不過我們得先休息一下,剛吃飽就跑來跑去對身體不好。」

  「那來讀故事給我聽!」勇輝像是早就預料到澤村的說詞,從腋下遞出一本勇者打惡龍的童話故事,「我們去房間好嗎?」他牽著比自己高出許多的人進到主臥,男孩時不時回頭確認,忽然外頭打來響雷,走廊瞬間白光一片,澤村下意識低下腦袋。

 

  「啊,我知道了,該不會勇輝你怕打雷吧?」他的視線落在男孩身上,心底卻明確曉得這不是他真正該問的。勇輝推開了房門,彆扭的搖搖頭:「我一點都不怕啊!我只是想聽故事。」

  「哈哈、怕打雷可不是件害羞的事!」他們進到房間,隨著門扉闔上雷聲配合的響起,還來不及開燈,漆黑的房間頓時像被丟了閃光彈,然而澤村沒有伸向電源,而是低下腦袋盯著地板,有幾秒鐘的時間無人吭聲,直到他做好了確認,才亮起笑容打開開關。

  「我們來看故事吧!」

  第三道影子沒有跟過來。

 

§

 

  他叫它影子。

  「那個地方絕對有問題,絕對!」回家後他將這件事告訴了高中所信任的前輩,另一頭的人以責備的語氣回應:「就和你說待遇這麼好準沒好事!你現在要不要把那份工作辭掉!」

  「可是我擔心勇輝啊……」

  「澤村,我記得你說過那小子似乎也曉得“那東西”的存在對吧?」倉持翻閱著一頁頁的資料,電腦的光在他眼睛閃爍,有關澤村打工的地方消息甚少,大部分是健行或旅遊時會經過那附近的登山步道,所有文章都只簡略帶過這邊有個小村莊,同時還有幾起發生在那附近的案件,他也查過會把問題住宅給集結刊登在一起的網站,然而這些資料沒一個顯示那棟宅子的確有“狀況”。

 

  「我總覺得他已經知道家裡有這樣的存在了,而且你說過他很聰明,我想那東西可能在你來之前就已經存在,只是沒做出什麼行動罷了。」  

  「但它似乎不太喜歡我?」想起上次多出來的一抹影子,浴室的門會轟隆關上,所有跡象都在無聲告訴他自己不被歡迎。「所以我才叫你快點離開!它感覺不會對那家人做什麼,但對你有特別的反應,這才是你該擔心的蠢材!」

  「你是指我被針對了?」

  「沒有錯,它或許是跟著那一家人的某種怪異存在,但這也是好事──至少你離開後也不會繼續跟著你了。」

 

  倉持對著螢幕嘆了口氣,下意識打開了電視當作微量的背景音樂收聽。「我沒有找到任何有關的線索,它很可能真的是跟著那一家人的。」

  「我知道了。」澤村縮在薄被裡悶聲回應,想著最快辭職會是在什麼時候,他才剛打工一個月就要面臨如此景況,甚至需要想出一個合宜的理由離開那對待他不錯的好夫婦。

  「聽我的話,快點離開。」不再盯著沒有線索的畫面,倉持視線轉向播著新聞的電視台。

 

  “近期傳出多起連……,大多位……間或偏……,晚歸者……注……”

  「之後你回家的路上都和我保持通訊吧。」

  滂沱大雨帶著閃電雙雙大力落到地面。

 

§

 

  他沒說出口的、也或者一直被當作錯覺來安慰自己的藉口──倉持前輩所說得還沒盯上自己是個已經可以拋到腦後的假設。

  從第二個禮拜起,也就是電視會開始自動跳轉的那天,在返家的公車上他總能聽見身後傳來漸進的腳步聲,從一開始的和他有些距離後便會止住,到第四個禮拜那個聲音開始像帶有實體的入座,從他身後數第三排開始,接著之後是後兩排,他不是第一次回頭確認,當然那裡誰也不在,因為公車駛來的時候本來就沒有其他乘客,而他也是一個人上車的。

  很快他便知道下次──也就是這回,那個聲音會來到他身後。

 

  他才打工一個月,在第五次來到這個偏遠山坡上的家中時,澤村提出了辭職請求。

  「啊,果真如此。」勇輝的母親拉起笑容,澤村看出了牽強與疲倦,他想接話,卻被對方舉手打斷:「我們知道的,這個家一直都有點奇怪,因此這也是我們想要找人來陪伴勇輝的原因,大概是在我們搬到這裡一個月後吧,電視會自己跳轉到新聞台,勇輝也說家裡有另一個人存在。」

  「我很抱歉。」一時找不到妥當的回應,夫妻倆卻同時笑著搖了搖頭:「不,我們很感謝你,謝謝你願意在經歷了這些事情後仍然陪著勇輝,其實我們本來也打算在今天告訴你,事實上我們預計一個月後就要從這裡搬走。」

  「那太好了!」澤村露齒而笑,他是真的感到高興,這個月下來仍然和勇輝一家建立了些情誼,他朝在後方玩著積木的男孩笑了一下,然而他的笑容也同時僵在了臉上。

 

  那是最清楚的一次。

  就在勇輝的左後方。

  然而誰也沒注意到──就連原本比他還要敏感的男孩也沒有,他不停換置著不同積木,從紅色到綠色,從圓拱形到方形,最後終於注意到一抹視線,朝澤村回應了一個真心的笑容。

  他轉回了頭,剩下夫妻倆對他說了什麼再也聽不清楚。而在他要與勇輝一家道別、即將踏出玄關時,澤村回想起了方才的違和感,他希望是自己記憶出錯,然而那句話就是這樣迴盪在他腦袋。

 

  “大概是在我們搬到這裡一個月後吧。”

  影子並不是一開始就跟著這家人、也不是老早就在屋子裡的。

 

  來到公車站牌的記憶是一片空白,他比平常要快五分鐘抵達,十點二十分,澤村有預感那會是難熬的十分鐘,然而這段路程一直都有倉持的陪伴,他們透過手機傳訊息,這有效降低澤村心中三分之一的焦慮,而在陌生男人一同來到公車站牌後,那些不安似乎又被降低了些,聊完後他們一同上了車,這次的返家路似乎比他想像中要安心。

 

  車子的前燈猶如溺水時拉他上岸的繩子,這回他選擇在司機身後的位置坐下,沒有注意男人究竟坐去了哪裡,因為倉持再次發來訊息。

  “乘車的時間大概多久?”

  “二十分鐘。”

  “好。”

 

  對話暫且告一段落,此刻澤村只能讓自己分神到手機其他頁面,離開時勇輝身後清晰的輪廓仍然讓他心有餘悸,他的指頭不斷點開新畫面,腦袋的混亂卻仍然沒有歇下來過,他似乎被迫感受著超負荷的感官,他不讓自己輕易轉頭、卻留意眼角的任何一點黑影,他也捕捉車上任何一點除了引擎與輪胎在不算平整的道路上行駛的聲音,車子因著拐彎左右晃動,他因此從窗戶瞄見後頭的倒影──男人就坐在距離他三個位子之後,同樣靠窗。

 

  手機突然的震動讓澤村倒抽口氣。

  “還好嗎?”

  “還可以。”

 

  車子繼續行駛,他曾經想找司機聊天過,然而這樣的想法很快在澤村望見外頭一片黑的景色及彎彎曲曲的小路後打住了,這或許是個危險的行為,他最好不要讓司機分神,因此澤村只能低頭繼續滑手機,然而不停望來的視線仍然讓駕駛者背著他開口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我看你常在這個時間點搭車,又常常朝我看來。」

  「啊、司機先生,原來您一直都知道的嗎!」天大的好消息,有人願意來找他搭話,這讓他最後的車程也不再那麼膽怯,「其實也沒什麼啦,只是你看大晚上的只有我一個人,又打工了一整天,所以忍不住想找點人聊聊。」

  「你在那個村莊打工?」車子拐了個大彎,車頂的把手順著方向朝左側傾斜,「我其實也住在那裡,但我從來不曉得那裡有可以打工的地方,連便利商店也沒有。」

  「原來司機先生也住在那裡!我是來照顧小孩子的啦,就是最近剛搬來的那一戶新人家。」

  「是這樣啊,我知道他們,原來你在幫他們看小孩。」澤村應聲連連點頭,篡在掌心裡的手機不再握得那麼緊,好幾聲震動也跟著被他忽略了下來。「他們前三個月才搬來,也不曉得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居住,交通一點也不方便,很多東西也都沒有,還帶著五歲小孩,很奇怪吧?」

  「好像也是啊。」澤村順著話題牽引,他們再度迎來一個轉彎,就在此時公車轟然震動起來,就像是輪胎輾過了什麼物體,不自然的起伏被司機的即時煞車止住,他們雙雙頓在位置上,盯著前方的擋風玻璃,兩大盞前燈穿透濃霧忽明忽暗。

  「撞到什麼了嗎……?」司機喃喃唸著,緩慢鬆下安全帶要下車察看,「我已經開很慢了啊……麻煩您在這邊稍等一下,我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回過神來司機已經下了車,車子暫時熄火,車門就這樣對著黑夜大開,只差幾步的距離就能夠躍身到草叢之中。澤村聽見仍然噗嚕嚕小聲響著的引擎,似乎還有機械緩慢停擺的嘀噠聲,因車子的高度他只能看見司機的帽子頂端從擋風玻璃下方經過,接著他似乎是蹲下了身,好一陣子都不見身影。

  彼時手裡的手機也已經震動了無數次,澤村選擇略過上方那些信息,“車子好像出了點問題,司機下車查看了。”

  “什麼問題?”

  “不太清楚,但感覺好像撞到了東西。”

  “小心點。”倉持盯著手機螢幕好一陣子,當作背景音樂的新聞女主播再次傳來細柔的報導,他就這麼輕輕一瞥,忽然感覺到有什麼鑽進他的腦子。

 

  「有隻貓咪。」司機的聲音從車門傳來,澤村盯著男人手裡捧著的東西看直了眼,彷彿要確認那的確是隻死貓,「我去處理一下,很快就回來。」

  澤村有些不敢相信他們撞上了一隻貓──方才的震動來自或許幾分鐘前尚有溫度和氣息的活物,他的視線不經意往下墜落,看見有幾滴黑紅色小點在黃色的注意開門區域暈開,他的腦袋開始有點暈,有什麼在警告著他卻又不明目張膽的告訴他,現在澤村只希望司機能夠趕緊回來帶他們駛離這個地方,已經延後十分鐘了,他到家都要接近十一點半。

 

  車子前門仍然大開,冷風混著泥土青草灌進車子,忽然澤村意識到,車上還有一個人。

  應該還要有一個人。

  他不見了。

 

  「久等了!」澤村嚇的轉回腦袋,注意到司機手上已經空無一物,「貓、貓呢?」

  「我把牠簡單葬在附近了,抱歉耽誤你的時間,但讓我先換雙手套。」車門重新被闔上,然而這沒有讓澤村比較舒坦,相反他緊張環顧了圈車後,確定一點人影也沒瞧見。「司機先生!」他聽見引擎發動的聲音,司機嗯了一聲,車子卻已經開始行駛,「我、我想有人剛剛下了車但還沒回來!」

  「下車?」澤村聽出了裡頭的笑意──他錯愕起來,「有人和我在同一站上車的!」

  「別說笑了,你只有一個人。」司機笑得越發大聲,聲音就像刮在他的耳膜上,「現在年輕人都像你這樣說話的嗎?所以我說啊,世代真的不一樣了……」

  他幾乎是跌坐回原位,比剛剛撞上黑貓時更沉重的壓迫感侵蝕而來,所以在上車以前他是和誰在對──

 

  透過車窗,他看見男人就正坐在他後方兩個位置。

  比之前要靠近一個車位。

  「司機先生,這裡以前發生過什麼事嗎?」他的心臟像是被像皮扭緊,司機仍然一派輕鬆的語氣讓他更加急躁,「沒有啊你可別亂說什麼,真是的,只是撞死一隻黑貓能夠讓你這麼害怕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男人仍然定坐在那,現在澤村已經不確定那是個人了──隨著影子越來越近他甚至看不清楚那人的臉龐,他會說那好像被什麼東西撞爛因此糊成一團,又或者面部凹陷因此什麼也看不出來,那就像個黑洞、可以吞噬人的無底洞。

 

  手機第九次的震動把他拉回現實。

  他看著倉持傳來的最新三條信息以及七通電話滑開螢幕,沒注意到身後的人已經來到他的正後方。

 

  “不管你現在在哪裡”

  “想辦法拖時間”

  “或把他弄暈!”

 

  「現在的年輕人啊,真的是不瞭解以前的我們有多辛苦,你曉得我光是要成為公車司機就花了多少時間嗎?但能賺到的就那一點點錢。」接連經過幾個拐彎,澤村的身子順著反作用力搖晃。

 

  “最近的連續殺人案,新聞剛剛釋出了最後一處的投屍地點”

  “雖然不在你打工的地方,但下山後的第一站會經過”

  “我比對了其他五個,他們都同樣在你附近那一帶”

  “能夠輕易把屍體帶上山又鮮少讓人懷疑的人”

  “你瞭解我在說什麼嗎?”

 

  「你說我該怎麼辦?老婆已經沒有能力在家工作煮飯、又犯老人癡呆,家裡的兒子不曉得跑去哪個大城市玩,十年了都沒見到他,所以我只好先送老伴上路,這個世界太痛苦啦。」

 

  “雖然新聞還沒報出,但我想警方已經開始行動了,所以”

  “不管你現在在哪裡”

 

  「我那個兒子離開時大概和你年紀差不多吧?二十幾歲的時候,也口口聲聲說要去哪裡賺錢養家……是啊,和你一模一樣,整天只會低頭捧著那小小的黑色方塊都不會應聲。」

 

  “想辦法拖時間”

  “或把他弄暈!”

 

  車子迎來一陣急煞,澤村的額頭撞向前方與司機隔出空間的玻璃板,他感受到手機再次傳來震動,倉持撥來第八通電話,當他抬起頭時瞧見兩條前燈隨著車子上不曉得哪裡傳來的逼逼聲跟著閃動,引擎沒有完全停下,他們只是停在路間,好像停個紅燈隨時會發動,而司機正轉過頭透過透明隔板盯著他。

 

  又或者說他旁邊的人。

  幾乎發生在同一瞬間,司機的慘叫比他率先衝破喉嚨,他猛地往後退去撞上擋風玻璃,反手摸著試圖拉下打開前門的把手,又因為重心不穩踉蹌撞往車門旁的灰銀色柱子,力道之大到眼睛旁邊磕出了血,然而這一連串撞擊仍然沒有讓他的叫聲停歇。澤村全程張大著嘴,不理解發生了什麼事。

 

  無人接聽、無人接聽、還是無人接聽。

  電視仍然停在新聞台上,倉持穿著一件薄外套拎起手機就衝出家門。

  “……案件截至目前總共有六名受害者,最近的一次在三個月前,發現被棄屍於一村莊山腳下。”

 

  澤村的手機像裡頭裝了無數齒輪運作正在轟隆的響。

  “手法同樣以棍棒多次敲打頭部,直至臉部大範圍損毀,再取走受害者眼睛。”

  他的背緊壓在公車玻璃上,一點氣都不敢吭出。

  “對象皆為二十至三十歲青壯年男性,目前警方對犯案者已經有一定瞭解與線索,已經前往追捕。”

  他緩慢的注意到對方微彎的眼睛似乎是在對自己微笑,也更緩慢的注意到那裡頭根本就沒有眼珠子。

  “民眾不需擔心,警方很快就會將嫌犯逮捕到案。以下我們將公佈此次案件死亡名單,希望全體國民──”

 

  方才混亂中被司機按下的收音機重新關上,坐在他一旁的“它”朝澤村伸出右手:「沒有被嚇到吧?但也沒辦法啊,我可是在前幾個禮拜裡已經提醒了你好多遍,但你似乎有點神經大條,既沒有離開那個家也沒有意識到我想對你傳達的,如果你在第二個禮拜就離開的話他的目標也不會轉向你了呢。」

  澤村喉結上下滾動著,“它”知曉他想要發話,然而人類似乎暫時遺忘了語言系統,因此“它”重新將右手甩了一遍、擺到對方面前。

  「雖然我不是第一次見到你了,但這應該還算是我們的初次見面,既然如此,請多多指教,澤村榮純。」

 

  雖然沒有眼珠子,但“它”’的語氣及嘴角明示著它心情愉悅,澤村遲疑盯著對方伸出來的手,他不曉得其中的含意,然而沒有讓他猶豫太久,意識回來時澤村才發現自己已經回握住了對方。「太好了!那麼從今天開始你就得為我工作,因為我救下了你。」

  「救──救下?」

  「是啊!你還不曉得嗎?是我從那個男人手中保護了你,所以你才沒成為第七個受害者。」

  「工、工作又是──」

  「當然是你得因此回報我了,但首先,我還沒介紹我自己是誰。」似乎只有一瞬間,澤村感覺到對方的手有一秒回溫,但很快“它”的笑容拉起時涼意又攀附上來。

 

  「我的名字叫御幸一也,我要你完成的那些任務相當簡單明確,就是找回我的眼珠子。」忽然一陣刺痛從掌間傳來,澤村低頭發現有血從他們相握的地方流出──他感覺到自己的掌心被淺淺劃破。

  「那麼契約成立。」叫御幸一也的男人自顧自的道,與此同時他原本空洞的眼窩忽然重新恢復了光明,現在的樣子與真實的活人並無兩樣,也像搭車前站在他身旁的陌生男子。

  「現在我們是搭檔了。」他語氣輕快,眼神伶俐。

  「同時因為我救下了你,所以從今天開始你的命就屬於我了,知道了嗎澤村?」

 

  後面的幾句話澤村已經進入另一個精神層次,那是一片模糊,遠方好像傳來警車的鳴笛聲,他不曉得對方在說什麼、也不清楚現在究竟是現實還是夢。

  更沒料到未來幾年這隻隨意和他簽訂契約的鬼願意為他飛蛾撲火。

 

 

END

 

作者吐槽:

結局看起來像TBC但其實是END,但老實說我也不曉得之後自己會不會想要繼續寫下去XD,只是剛好腦袋有這樣一個故事想要把它呈現出來,辛苦看文章的你們(躺屍。

御幸真的有試圖好好提醒澤村XD!文章名的終告有諧音忠告的意思(指御幸),但同時那個終也是送終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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