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神話中的小愛神、美神維納斯的兒子,他有許多稱呼,但我們更習慣叫他邱比特。

他的金箭能夠使人墜入愛河,鉛箭會使人心生憎惡,而令人頭疼的是,他經常漫無目的的亂放箭矢。但神話終究只是神話,金箭和鉛箭或許說的沒錯,但日向翔陽既不是什麼愛神,也不是什麼維納斯的兒子,他不具有神性、更不是個會隨便動用能力的濫用權力者。

因此在他看來,這或許稱之為本份會更加貼切適合。

 

 

他並不是一個喜歡施用能力的邱比特,但如果真的有必要,日向會毫不猶豫的發出箭矢。

影山飛雄是他五年來的第一支箭矢,上一次使用已經忘記是為了什麼,總之如果不是事情來到危難邊緣,日向絕對不會放出一根金箭。

他對自己的好搭檔施放是有原因的,事實上這個本份或許會比想像中的還要多麻煩的規章,首先第一點,影山飛雄說的對,他們根本不會對自己放箭,這是不允許的,而且重點是就算不小心被刮到了也不會產生任何作用,就像蛇不會被自己毒死一樣,因此那些傳說只是一些滿足人心、互相取暖的小故事罷了。

第二點是比較不通情理的一點,但這一點放在這份職業上又極其正確和合理,也就是他們不能喜歡上任何人,這是為了避免濫用職權將金箭射在心儀的人身上(而且普通人類之後也會發現愛人不會衰老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當然他們也許有強大的自制力去壓抑自己的情感,但為了以防萬一與公事公辦,他們就是不能擁有愛情。這是鐵紀。

 

在訂下了這個規定後,也就在冥冥之中表明了人類也無法輕易愛上他們,但這對邱比特們無傷大雅,因為他們不是很需要其他人的愛,實際上他們能夠輕易從人類彼此的愛意獲得滿足感和力量,比如人類在戀愛時細微的小變化,或者為了心愛的人去奮鬥、改變、突破時。他們熱愛羅曼蒂克,也認為湊合人們相愛是畢生的使命,儘管他們不配擁有愛。

 

這一切種種且複雜的原因造就了日向拉起那一支金箭,並且毫無猶豫的釋放出去。

影山交上了女朋友,他的生活如日向所預測的開始變化。

陽子並不在意會待到多晚,有時她會刻意留到影山練習完後陪伴他回家;他的午餐伙食也變豐富了,精緻的擺盤和營養均衡的食物,在一次次進化下陽子也逐漸曉得影山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他們像是本就應該湊合成一對的情侶。

日向翔陽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成果。

 

「雖然已經過去兩個禮拜了,但每次看見都還是會讓人感到驚訝啊……」菅原目不轉睛的盯著在門外一高一矮的兩個人,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那個女孩子又留到這個時間點了,「真的很難相信那樣的影山會答應和人交往。」

「這就是愛情的真諦啊,當命定之人找上門時誰也抗拒不了。」田中雙手擺在胸前,像已經看破紅塵的說書人那樣朗讀著:「要是我跟潔子小姐也能這樣被命中注定的紅線牽起那該有多好。」

「龍,大概是邱比特還沒找上我們吧。」西谷凝視著遠方,彷彿根本沒把在外頭聊天的情侶放在眼裡,「但作為前輩,我們還是要衷心祝福影山,好好當他的人生導師!」

「那還真是拜託你們兩個不要帶歪了啊。」菅原笑著將排球架給推回置物室裡。

 

「抱歉前輩,剛剛跟陽子在說點事情。」影山小跑步的回到了體育館,大地只是擺了擺手:「沒事,讓女孩子在這樣的天氣待到現在也很不好意思。」

「謝謝前輩。」影山制式的回覆,微微點了下腦袋後便往緣下的方向前去幫忙,日向瞄了幾眼黑髮的二傳手,又往外頭的陽子掃了幾下,忽然想到怎麼可以就這樣把女孩子晾在外面呢?外頭還這麼冷。

在想的同時身體已經先行動了,日向往門口走去,他朝陽子朝了朝手,示意對方可以先進來等人。

 

「我進來真的可以嗎?」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冷還是剛和男朋友說完話,陽子的臉頰呈現好看的泛紅,但她的語氣和神情依然像往常一樣溫和,這點和影山很像,兩個人都是不常把表情擺在臉上的人。

「有什麼不可以?練習場又不是什麼禁地,反而是影山那傢伙不知道在想什麼,怎麼就可以把女孩子放在這樣寒冷的外面?大晚上的誒,他居然還真的讓你等這麼久。」日向說的頭頭是道,握著的拖把就像是他的麥克風,他滔滔不絕的開始抱怨起來:「那個人從以前就是這樣,對除了排球以外的事很多都不細心,單細胞真的不是講假的,所以陽子你要多多體諒他,他現在有了你真的是太好了。」

「日向真的這麼覺得嗎?」陽子淺淺笑了一下,她的語氣柔和了許多,「影山有你這樣的朋友也真是太好了。」

「哇-難得啊,陽子你應該多笑一點,影山他一定會喜歡的。」日向回敬似地投以一個大幅度的笑容,他愈發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決定,「他就麻煩你照顧啦,記住影山除了排球以外就是個生活低能-喔喔隊長在叫我了,摸魚太久被發現先回去啦,你再稍微等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排球部今日的解散時間在八點二十三分,他們在校門口互相道別,夜晚的冷風讓日向往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打了個死結。

「是想要把自己勒死嗎,你這個呆子。」影山說著話順手將陽子脖上的圍巾給蓋緊,他無意識的舉動讓後者不禁往圍巾裡塞的更裡面了一些。

「天氣很冷不知道嗎!」日向像被踩著尾巴的貓反駁起來,但身體仍屈服在寒冬之下,他有一半的聲音都因為縮在圍巾裡而被遮蓋住了,「倒是你以後不要讓女孩子在這樣的天氣等這麼久啦!天氣晚了又很危險,可不可以再體貼一點!」

「我會送她回去!」影山氣勢洶洶的提出了解決方法,陽子微微拉開深綠色的圍巾方便自己說話:「沒事的,我是自願留下來,影山他也告訴過我早點回去,但我下定決心之後的事就不會隨便更改。」

 

陽子語畢,頓時間三人都沒有作聲,以為還會再拋來幾句調侃的影山卻驚見橘髮的搭檔自我加戲的在一旁拭淚:

「影山,陽子實在是太好了,你要好好對待人家。」他像在囑咐自己的笨兒子要好好對待媳婦的媽媽道。「你是我媽嗎?」影山也的確脫口而出。

「在那邊亂講話,我明明就是你爸。」日向抽抽鼻子立刻神采奕奕的回嗆過去,幾句話立刻讓影山的內心發生核爆:「你這呆子!白癡!呆子!」話還沒說完兩隻手就往日向的臉頰捏去,熟悉的冰冷感立刻竄進他的身上,日向立刻咆嘯起來:「啊啊你這該死的艾莎!」

「給我冷死吧安娜!」

「……艾莎和安娜的關係很好。」陽子在一旁觀望著,想起方才日向對她說自己的笑容很好看要多笑著,而她也是第一次見到影山原來還有這麼活力的一面。

 

她無法消除那一天對方接受自己的異樣感。

他答應的過於莫名其妙,像是連本人都還沒搞清楚狀況一樣,上一秒還是一副緊蹙著眉的樣子,下一瞬間什麼神情都從他臉上消散,影山飛雄當時深黑的眼珠子至今讓她不曉得裡頭到底蘊藏了什麼。

她告白了,而他也答應了,一切看似正規又順理成章。

卻又自然的讓她不寒而慄。

 

 

日向翔陽已經習慣體育館的外頭矗立一抹人影了。

因為昨天打了練習賽的緣故今天排球部是停練一天,但有無休息都對日向是沒有分別的,不管如何他都會碰到球,接著不知怎地就打起來,那麼還不如跑來自主練習。

很顯然不是只有一個人也這麼想,黑髮的單細胞二傳同樣出現在館外,日向撇頭才發現體育館現在是緊鎖狀態。

 

至於為什麼說是單細胞,是因為難得的假日影山居然不知趣的跑來練球,還讓女孩子在一旁等著,這讓日向覺得影山已經進入虛無的境界。

「陽子,你們在這邊多久了?」日向抱著排球躡手躡腳到女同學身旁坐下,背對著他們的影山似乎沒有發現他們,仍然專注在紅綠白的球上。

「大概十五分鐘而已吧,影山說想練個半小時。」日向注意到陽子手裡捧著一個灰色的袋子,裡頭是裝了兩個盒子的高度,看來已經過一個月了她還是持續做著便當,「半個小時也不是很久,就留下來等他了。」

「那你們待會有要去哪裡晃晃嗎?」日向隨意提起,卻沒想到這樣的提議讓陽子愣了愣:「我們還沒在校外的地方約過,所以今天應該也不會。」

「什麼?」這樣的回覆反倒讓日向吱唔起來,他匆忙追問:「假日也沒出去?」

「他沒有這個時間。」陽子笑了一下,日向顯然不會就此放棄,他再確認般的道:

「有交換LINE吧?你們私底下有聊什麼嗎?」

「還是有的,但通常只是告知我他會在哪裡出現,其餘並沒什麼特殊的事。」

 

日向一下子接不上話,他半開著嘴望向遲遲沒有搭理這邊的搭檔,他忽然想到,如果沒有人呼喚他的話影山是不是就會一個人一直打下去,不會回頭、也沒有深入他人心中的慾望。

「陽子啊,你方便告訴我這一個月來你跟影山有什麼互動嗎?」日向的視線低垂,陽子只是敲了下膝上的便當盒,她平淡的道:「便當,我會帶給他便當。」

橘髮的人握緊了拳頭,他感覺到某些地方正在崩塌,矯正的天秤傾斜一邊,哪裡的螺絲讓它失衡了。

 

「什麼啊,來了就說一聲啊。」日向聽聞聲音便抬起頭來,自他到達這裡後已經過了五分鐘,如果算上剛剛陽子所說的十五分鐘,那麼在這將近半小時的時間裡影山一次也沒有搭理過坐在後頭的女孩。「但看來我賭對了,你果真來了啊。」

日向連續眨了好幾下眼睛,他看了一眼陽子,見到對方依然笑著卻一語不發,這怪異的氣氛壓迫的他只能發出嗄的一聲。

「我只是路過的啦,」日向雙手抱緊排球,覺得現在如坐針氈,「抱歉打擾你們,先走一步了,明天見啊。」

 

「你抱著排球說你只是路過這裡?」影山的問話起了效用,日向一下子停住了腳步,這讓影山得以繼續發話:「我們很久沒有互相練球了吧,你的手感還在嗎?」

「昨天我們才打過比賽,然後今天休假,影山。」日向轉過腦袋,間接傳達了他怎麼可能忘記、甚至還記憶猶新,而他現在要走人了。

「那又怎樣,你要不要練習?」我在意的只是你想不想,日向明確的收到了影山話裡的訊息,因此他也直白的做出回應:「不用了謝謝,我覺得今天還是休息好了啦。」

說完話日向便扔下兩個人快步離去,他甚至忘了和陽子道別。

他希望只是自己多慮了。

 

 

影山飛雄似乎過於看中了昨天的那份明天見,十二點的鐘聲一響,日向立刻接收到一則訊息。

中午有空吧。

過來體育館後面。

日向盯了好一會螢幕上的兩條訊息,對方沒有多餘的廢話,只有簡略下來的要求和命令。

便當呢?日向在發出訊息時回頭看了一下右側的陽子,她和班上其他女同學聊天著,看起來也沒有急著要去做什麼。

推掉了。一樣是冷冰冰的發言,配合他冷冰冰的語氣,再加上他冷冰冰的溫度,影山飛雄似乎只有在打排球時才是個活人。

他們的聊天到此停止,日向也沒有多問影山究竟要幹嘛,這其實是好久以前他們的互動模式,影山的幾個句子或單詞日向就能看出他在想什麼,但命令語氣如此強烈的是第一次,以往影山還會告訴自己他明確的目標,比如吃飯或者練球之類的。

 

日向帶著午餐和水壺來到了指定地點,見到黑髮的人老早就坐在階梯旁了,他盯著他,也不朝手也不出聲。

「站在那邊幹嘛?」影山率先點破了沉默,日向遲緩的喔了幾聲才拖著腳步走近。他注意到這次二傳手自己帶了午餐,他們像是回到了一個半月前,沒有誰對誰的告白,只有幾句沒有營養的對話充斥在彼此之間。

「你最近很少跟我說話。」影山開門見山的道,將便利商店買的飯糰包裝給撕開,「你有在刻意躲我嗎?」

「我很少跟你說話?」這樣的開頭讓日向一下子被噎住,他咳了幾下才轉頭解釋:「影山同學,我覺得我們的說話量蠻正常的,不管是在練習期間還是休息的時候,你給我好好回想一下每次空檔不是你來找我吵架,不然就是我們在一起討論什麼磅還是咻的戰術吧。」

「……好像有這件事。」咀嚼的動作停了下來,影山很快就被日向的話給說服,但他仍然不甘願的繼續問:「那為什麼我覺得我跟你的相處時間變少了?」

 

這是哪裡來的天兵。日向沉著臉咬下一口菠蘿麵包,好像他咬的多大力影山就會從中忽然頓悟。他總不能直接說因為是你有了女朋友所以就自然而然的將時間撥分給了她,這些話顯得很像他在吃醋,而且依照影山的腦迴路會想到哪裡或做出什麼驚人的決定都是變化莫測的。

「你想多了,影山先生。」先下手為強,日向乾脆直接否認搭檔的猜測,「而且奇怪的應該是問這個問題的你,我們在練習上也沒有出什麼問題,平常也都這樣過著,你怎麼就覺得是我跟你的相處時間變少而不是別人?」

日向頭一次覺得自己是多麼精明的掌握著局勢,卻沒有意料到自己的話間接點醒了影山,只見搭檔不疾不徐問著:「……是啊,為什麼是你?為什麼只有你會有這種感覺?」

 

日向終於知道為什麼他會覺得心中的天秤開始不穩固了。

從以前到現在,他的金箭從來沒有失效過。

 

「不是,我剛剛的意思是,你想多了,這一切都只是你想多了。」日向將吃完的塑膠袋揉成球狀塞進褲袋裡,他仍然覺得當初影山的告白是當事者自己搞錯了感情方向。他知道影山在國中時跟隊友的關係不是很好,現在到了高中一下子擁有了這麼多支持他的人,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將這樣的感情給搞混了,沒有真正體會過友情的他有很大可能性也同時搞混了愛情的真正感受。而那個被搞錯的對象就是這個背負著使人墜入愛河的邱比特

 

但是現在的發展有些超出他的預想,目前就是兩個原因讓影山會問出這樣沒有大腦的問題。第一個就是影山飛雄真的不存在戀愛腦,他這輩子注定和愛情無緣,他不懂得討女孩子歡心,也不曉得作為男朋友應該注意什麼。第二個原因就比較粗暴簡單,就是他的金箭真的失效了。

日向沒有接觸太多箭矢失效的文獻,通常不會發生這種案例的,因此他們的導讀教材只有教導他們不能隨便施放能力,還有其他種種有關施放後會產生的作用和效果。但從沒有一本書完整的介紹過箭矢失效的真正原因是什麼,通常他們只會簡略的說:基於某種例外下,能力有可能會失效。而可想而知,沒有人解釋過那樣的例外。

 

因此每箭必重的愛情觀在他們之間是很正常且不會被違逆、相當自然的事,現在有可能要突發出這個千年來的例外了,日向可找不到誰可以幫助他解決這個問題。

「影山啊你明明知道自己腦袋不好就不要想那麼多事情了,好好把握現在擁有的不就很好嗎?」日向晃了下兩條腿,接著他順著動作跳了起來。只有影山坐著的時候他才有資格俯視對方:「陽子是個很好的女孩喔。」

影山的視線由低轉高,眼珠子逐漸對上日向的,他以像是今天早上吃了什麼早餐那樣自然的口氣道:「那麼我擁有的有可能會是我要的嗎?」

 

日向屏住呼吸,一根針彷彿刺破了虛有其表的氣球。

作為湊合這場戀情的他最清楚不過了,影山不喜歡陽子,只有陽子單方向的喜歡影山,但他仍然成全了這段戀情,成全了這段原本根本不會開花結果的戀情。

這就是他這幾個禮拜不斷感到失重感的來源。他濫施了能力,讓原本不會萌生的感情就這樣強行拉拔,這或許就是金箭失效的原因。

這些種種的舉動讓日向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心緒,老實說,應對影山向自己告白他有許多方式可以解決,他可以直接回絕讓這段戀情跟著人類一起送葬,而不這麼做的原因顯然是出於自己的私心-他拒絕不了。

 

墜入愛河的邱比特真的如神話故事那樣說的美滿就好了,被金箭刺傷手指只是藉口,不能憑己意自由愛人才是真實而殘酷的事實。

他想待在這裡、待在烏野繼續打排球,更或者說,他希望可以留在影山身邊和他前往某個目標、登上同樣的舞台,因此如果要繼續保持下去的話,就是永遠的不去愛上任何人,也不讓任何人去愛上他。這是對他而言最保險的方案了。

因為他曉得破了鐵紀的人將會喪失自己的身份和能力,從沒有人告訴他如果隨意愛上他人會發生怎樣的事,因為這麼做的人們都不知道去了哪裡。

 

他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是日向第一次產生如此大的私慾,他想留在這裡,然而諷刺的是他渴望待在這裡的方法竟會如此的讓他和其他人受到傷害。他瞭解影山當時對自己說的話是什麼感受了,把自己喜歡的人一直推給別人是什麼精神缺陷的人才會幹出來的事?但他現在只有這個方法了,在一切愛意膨脹以前去遏止他成長,這樣才能讓他待的更久。

 

日向的嘴巴抿成一條筆直的線,這次的金箭不能失效。

 

TBC

 

arrow
arrow
    文章標籤
    排球少年 影日
    全站熱搜

    d_節操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