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聽見熟悉的人在樓梯間發出細碎的對話聲時,他就立刻群發了訊息。影山知道有什麼事要發生了,這顯然只是時間的問題,但他不曉得會來的如此迅速。

  當他以最快的速度發出訊息後自己便來到對方眼前,雖然作為搭檔是三年前的事,但影山仍能敏銳的捕捉到日向不整的呼吸和讓他離開的急迫感,他當然不會這麼做,就算日向說出了那些話他也沒有一刻動搖過,很明顯的那是情勢所逼才編織出來的故事,他只是心痛到這個時候自己仍沒有辦法給予對方實際的安全保護。

 

  影山知道現在他不能移開半吋步伐,雖然他尚未曉得日向面對的是誰或何等狀況,但他有預感只要對方離開自己的視線,不管是幾秒鐘的時間日向就有可能從此在世界上蒸發。他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因此儘管眼前的人再怎麼推託,他都得站在這裡。

  但影山沒想到的是當他往下走去時,方才還一直在拒絕的人反倒往他這邊撲了過來,就像要用身體護住自己那樣,日向伸開手臂要將他的身軀給遮蓋起來,他踉蹌幾下接下飛撲過來的人,但此時他們已經跌坐在了樓梯上。

 

  「你在-」不等影山說完,日向迅速瞄了眼樓下,隨後才轉過頭將他給拉起,橘髮的人雖然流滿大汗,手指和掌間傳來的溫度卻奇低無比,當他感觸到對方的體溫時,影山立刻就察覺到不對勁了,他反握住日向,將他帶離了樓梯間。

  當他們回到房間後日向立刻鎖緊房門,剛剛那個男人不見了,現在他滿腦子都在思索著對方到底在打什麼算盤,為什麼就這樣放過他了?男人又是為了什麼原因假裝威嚇他?而他現在待在這會不會讓影山陷入危險?日向靠著門板深吸口氣,紊亂的思緒讓他的腦子完全冷靜不下來。

  他的腦袋倏地被抬了起來,直直進入他眼底的是沒有任何情緒的影山飛雄。他將自己的手機提高到符合日向的視線。

  冷靜點

  剛剛有其他人在對吧

  看著手機上的文字日向頓時瞭解了對方的意思,影山又低頭繼續按下了幾個鍵:我推估還有其他人在,所以只能用這種方式說話

  我已經把剛剛的狀況群發了,應該再過不久就會有人過來。月島和山口也在剛剛先行離開,你不用擔心會連累到他們

  所以冷靜點

  你會沒事的

 

  日向盯著對方所打出的一字一句,剛剛有一瞬間他覺得眼前的黑體字似乎都變成亂碼,他差點沒能讀出上頭的話。日向趕緊回過神,將自己的手機也拿出來:為什麼你剛剛不離開

  你知道現在情況有多危險嗎

  看見對方在這種時候還想著其他人,影山立刻將他的手機給抓住。他壓低聲音,眼神兇狠的盯向日向:「你什麼時候可以在乎一下你自己,如果我剛剛就離開的話你是不是又要跑到哪個我不曉得的地方去然後消失好幾年?你甚至有可能真的死亡,你憑什麼覺得如果自己不在了會對周遭所有的人更好?」

  「這是我自己的事,我當然不能讓其他人被牽連。」日向也張開口回覆,他同樣抬起堅定的眼神,語氣裡免不了急躁:「我只知道活下去才更重要,但這不代表我可以把別人的性命當作墊腳石,更何況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影山,只有我一個人就可以讓這件事平息的話,我為什麼不這麼採取行動?」

 

  「你的假設一開始就錯了。」抓著手機的手逐漸下滑,影山改將對方的手腕給緊緊抓住。他在拚命組織語言,希望將自己心裡最底層的想法給傳達出來:「我從來不認為活下去的價值可以靠數量來決定。」

  「那是因為那個人是我。」他不自覺的提高音量,無助的環顧了一圈天花板:「你瞭解嗎?那是因為你下意識認為我比較重要,所以你才這麼覺得。但事實上現在應該考量的是大方向的狀況,而很明顯我應該跟著他們離開,這樣才可以把傷害降到最低。」

  影山聞言只是鬆下了手,他沉重的緊閉雙眼,咬緊的下唇看出他即將瀕臨崩潰邊緣,最後他只是吐出一句:「也就是說此時此刻,我的想法完全無法撼動你,因為這並不重要?」

  「不,正好相反。」日向搖了搖頭,不得隨意被更改的決定全都強烈的從他橘色的瞳孔散發出來,「正是因為你很重要,所以我想讓你活下去。」

 

  空氣間的分子全都停歇下來,好一陣子他們似乎都沒聽見外頭傳來的車陣和人聲,只有灰色的基調和藍色的布幕在倆人間緩緩展開。

  「影山,我有三次快要死亡。」日向的目光低垂,沒有注意到手機發來了簡訊,「第一次是在三年的實驗過後被人救出,第二次是在槍口正對著我時逃過一劫,最後一次是因為你拉住了我,三次都因著他人的拯救而活下來,沒有一次是因為我自己。」

  「所以你要把自己如此得來不易的性命再白白交託給死亡?」影山撈起前額浸了汗的髮絲,他的聲音已經逐漸歪曲,「在這種情況下接受別人的幫助並沒有什麼不對,你根本不用為此-」

  「我沒有說要白白去死,影山。」日向往前一個步伐,抬起的眼神依然堅決,「我知道有多少人曾經幫助過我,我也從沒有想過要將那些善意當作垃圾一樣視而不見,只是這一次我知道只有我才能完全收尾,事情的出發點在於我,必須由我去結束。」

 

  黑髮的人重重吐出一口氣,他像是放棄再作解釋,直接以命令的口吻道:「可以了,總之現在不管你怎麼想,我不會讓你踏出這裡一步,直到警察他們來到這裡。」

  「那不是警察還是等待就可以解決的事……」日向搖了搖頭,語氣間滲透出一絲哀求,「……算我拜託你,影山,我們真的等不到那個時候。」

  「那你告訴我該怎麼幫你。」影山的發言讓日向頓時張開了口,他的眼底充滿了不可置信:「你在說什麼?」

  「我說告訴我應該怎麼幫你。既然沒有辦法說服你,那還不如讓我跟你一起去。」

  「這跟兩個人都去送死有什麼區別?」說到此刻他甚至笑出了聲音,日向並不認為這是個好提議。

  「但總比你一個人要去還好。這是我的要求,如果你仍然堅持自己想法的話。」

 

  日向靜默了一會,他往床鋪邊緣坐下,柔軟的床墊讓他陷了下去,好一陣子他以為自己會越陷越深,甚至將他整個人完全包覆住,黑暗壟罩他、沒有聲音也沒有色彩。

  他打開了手機,瞧見自己有兩封未讀簡訊,通訊軟體更是有許多未讀訊息。手機的光亮得他眼睛發疼,日向揉了揉眼,頓時覺得自己疲憊不堪。

  日向點開第一則簡訊,雖然上頭沒有註明發信者是誰,但光看第一句他就曉得是誰了。

  信上只有一句話,卻讓日向完全翻轉了現在的情緒。他明確的眼神再度望向仍然站立著的人:「我想清楚了,我哪裡都不會去。」

  影山默不作聲,對這樣突如其來的改變並不是相當相信,他甚至猜忌對方正在打什麼其他想法。

  「你不用想那麼多,我只是知道你肯定會跟著我過去,但這並不是我想要的,而且這會讓情況更危險。」他語氣平緩,冷靜的目光掃過房間的角落,「你說的對,我們還是待在這裡吧。」

 

  影山聞言也不再多話,他同樣坐往床鋪,只不過兩人間隔了約有三十公分,直到有人來做敲門日向才站起身來,但很快影山就先行擋了下來:「我先去開。」

  並沒有反對的意思,進門的是三位男性警察,日向盯了一會,隨後目光座落回綠色的絨毛地毯上。「剛剛有人過來跟我們報案,說這裡有人遭遇他人跟蹤甚至有生命危險是嗎?可以稍微跟我們回警局做匯報嗎?」

  「日向。」影山叫喚了聲在原地遲遲不動的人,日向這下才終於開口:「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想請問我們兩個人都需要做紀錄嗎?」

  「是的。」站在最前方的警察移動了下眼珠子,在快速掃過影山後他點了點頭。

  「剛剛目擊到的只有我,並且被跟蹤的也是我,他只是剛好路過的,所以基本上沒有什麼事可問,我想只要我去就行了。」日向將影山給往後推去,後者頓時露出不解的神情,他伸手拉住對方,「就算沒有但我也得陪你去。」

 

  「為了安全問題,我們需要你們兩個人一起前往。」警察仍然面不改色,接著日向只是望了一眼影山,神色滿是掩蓋不住的困頓。「我知道了,那我們走吧。」

  一枝冰冷的長型罐狀物在此刻被塞入了日向手中。

  他知道這是什麼。

  在他們即將下樓之際,日向拉住了走在前方的影山,他的神情仍然疲乏,但此時他卻勉強的拉出了一抹笑容,這樣的表情讓影山的心情頓時糟糕起來。他說不出這油然而生的緊張是怎麼回事,很快日向說了句似乎與現在不怎麼相干的話:

  「影山,雖然我還沒有回想起來,但我已經瞭解到你是個很好的人了,而且我也知道你對我而言肯定相當重要,所以之前的話很抱歉,那些並不是真的。」

  「你想說什麼等一切結束後再告訴我吧。」影山想摀住對方的嘴,這樣的發言讓他感到不自在,就像是在交代著什麼最後的話,他並不喜歡這種感覺,「我知道你當時是迫不得已才這麼說的,我都知道,所以你不用道歉。」

 

  「謝謝你的體諒啊。」他的笑容愈發拉大,影山只是更緊的蹙起眉頭,他揪心的道:「不要再說了。」

  「不,我必須說。」日向固執的搖起頭來,「我得現在就讓你知道你很好,所以就算未來發生什麼事你也肯定會順利度過的。」

  「我說不要再-」

  「影山,這陣子辛苦你了。」日向閉上了雙眼,隨即他又緩慢的睜開,再次望向身旁的人時已經褪去了不必要的緊張與哀愁,只剩下純粹的堅信與希望,「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他抬高手臂,將針頭狠狠插向了對方的手臂。

  「不要再活在我的陰影之下了。」恍惚間他聽見有人在耳邊說到,他伸手想要抓住什麼,緊抓時卻發現什麼也撈不著,所有的事物都化成了沙塵從指縫間唰唰竄出。「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好。」那人又說。

  在影山的眼皮完全闔上之前,溫柔的語氣仍然存在他耳裡,字字句句傳進心底,像漩渦一樣深入海裡。

  「你得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

  橘色的光漸行漸遠。

  世界再度重返黑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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