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操你好，節操再見。

上部曲

22

　　尼克勒斯看向重新被關上的房門－那個第一王子有時說得提議可能還真的有那麼點用處，他在進行忍耐，不直接拆穿他忠心部下、給他留點面子並且試探的忍耐。

　　想要“黑豹”的人總共有十三位，而他已經去除掉了伯爵與侯爵以下的九位，明天所邀請的自然就是那剩下的四位，分別是霍夫曼、莫雷迪、佩德森和斯科特家族，其中斯科特是帝國中讓人敬重的伯爵－尼克勒斯忽然笑出聲來，還真是諷刺，少數被人民所愛戴的貴族居然也參雜進這樣的事裡，實在沒有比這個還要讓人愉悅的了。

　　「伊爾，跟著他。」尼克勒斯看向另一位走進來的人，那人修著銳利的短髮，眼神看不出其它情緒。「我知道了。」他點了點頭便走出房間，尼克勒斯轉身拿起菸斗，黑髮女子的身影再次從他眼前閃過。他發出一聲短暫的哼笑，期許伊爾帶來好消息。

　　然而情況與他預想的相反。

　　「先生，根據今天凱文的行蹤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值得匯報。」稍晚的時候伊爾向尼克勒斯說到，「他很平常的將信件交出去後便直接離開，也沒有注意到在途中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怎麼可能！」團長先生用力往桌子敲去，桌上的東西險些被他震下，然而伊爾仍然無動於衷，「回報屬實，先生。」他再次闡述一遍，然而這只是讓尼克勒斯更加無法忍氣吞聲，「這可是他最好的機會－如果他真的想要跟我作對那麼肯定不會如我的意願將信件交出去，到底是－」

　　「先生，如果這真的只是誤會一場呢。」

　　「那也得給我處理掉。」似乎已經恢復冷靜，但他仍然喘著氣，將領巾拉開好讓自己呼吸，「讓我在那傢伙面前出糗，沒有任何理由能夠將他留下。」

　　「我瞭解了。」伊爾閉上雙眼，他順服的道：「一切聽命於您，我會繼續觀察凱文的，先生。」

　　「你走吧。」尼克勒斯甩起他臃腫的手臂讓傭兵退下，很快房間回歸寧靜，而他的情緒也趨近平緩。

　　父親啊，您的兒子絕對會讓巴洛家族再次嶄新顯露在眾人面前。

　　那是他畢生的使命，是未來不斷追尋的使命，也是自出生以來不曾改變的使命。

　　那會是唯一的使命，更是將他綑綁住的使命。

　　他再次見到屬於大自然的專屬曙光，唯二與昨天不一樣的是如今他終於能夠有開闊的視線，不再只是粗大的樹木與茂密的葉子遮在眼前，以及現在的他也並非獨自一人。日向往左邊的人看了一眼，而那人同樣回望。

　　他們什麼話也沒說，繼續扭頭將剩下的路給走完。

　　當他們逐漸看見有建築物的跡象時已經超過正午，日向先是朝自己打了一個巴掌，立刻感覺到臉頰傳來熱辣辣的疼痛：「是真的啊，赤葦。」

　　「嗯，是真的。」記者助理點了點頭，此刻他們的聲音已經沒有任何起伏與情緒，兩雙眼睛都疲憊的快要闔上，而在他們距離村莊只有十幾公尺遠時終於有人注意到了兩抹搖搖晃晃的身影：「喂，那是兩個人嗎？好像往這邊走過來了。」

　　「開什麼玩笑？這裡怎麼會－天啊快過去幫忙！」幾個人立刻丟下手邊的工作往他們跑去，而動物學家只是站在原地，他想著既然有人瞧見他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走了？而這個想法很快就佔據了他的腦袋－他的確停止不動，並且往原地躺去。迷糊之間，他覺得背部能夠安安穩穩躺在平坦的地方，沒有凹凸不平的砂石、沒有錯綜複雜的樹根，實在是他近期最奢望的一個夢想。

　　當他再次醒來時窗外已經鋪上一層墨黑，日向瞬間睜開眼睛，背部與床鋪呈現完美的九十度，他拉緊蓋在身上的薄毯，良久才意識到自己正在床上。「還好嗎？」日向朝著聲音轉過腦袋，瞧見助手正躺在另一張床上，雜亂的頭髮看起來也才剛醒來。「這裡是－」

　　「啊！你們都醒來了！」一位婦人正巧進了屋子，手裡還端著一盆水與毛巾，「本想說幫你們擦一下身子，尤其是橘色頭髮的小夥子，你似乎作了個不太愉快的夢。」

　　「作夢？」日向發著愣，剛運作起來的腦袋還沒有釐清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我根本不曉得原來我有作夢……」

　　「那肯定也是無傷大雅的夢吧。」婦人露出和藹的笑，將東西放到一旁的桌子，「既然你們已經醒來就幫自己擦一下身子吧，我去準備點食物。」

　　「謝謝您了！」

　　「非常感謝。」

　　房間的門重新被關上，日向起身將水盆給端到他們中間，低頭注視著水裡不斷變形的自己，「赤葦，這裡就是貧民區了吧？」

　　「應該是貧民區中的第一區。」日向點了點頭，他將盆子給放到地板，然後擰了一條毛巾遞給對面的赤葦，「你要尋找的人可能在第三區比較有機率。」記者助理接下毛巾後小聲道了謝。

　　「我不能在這裡留太久，有可能讓其他人受害。」日向將擰好的毛巾往臉上倏地鋪蓋，盡可能想讓自己看起來更有精神些，然而臉上殘存的憔悴仍然是幾個小時的睡眠沒有辦法補回來的，「我想如果可以的話今晚就離開吧，但是赤葦你可以留下來，阿爾瓦商隊過幾天後應該會再次經過這裡，你可以裝成旅人搭他們的馬車離開，畢竟你還沒有被追蹤。」日向簡單擦拭了下手腳便站起身來，看起來已經準備要再度出發，「幫我和那位阿姨說很謝謝她的好心，赤葦你就好好休息，然後－疑？」

　　「你開什麼玩笑。」難得從他嘴裡冒出這種類型的話，日向沒顧及被緊拉住的左手，他再度疑了一聲，「第一，我大老遠跑來絕對不是只為了將你帶離山區。第二，我不可能留下你一個人到那邊去，絕對不可能。」動物學家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他不是很理解對方口中的話：「呃，是這樣的，我是想說接下來應該很快就可以到達第三區，而且我不曉得這之後會遇到什麼事，所以我想我一個人可能也比較安全，畢竟你想想看我有點“特殊”的能力，所以－」

　　「可以了。」赤葦站起身，並將置在地上的水盆給拿起來，「如果你現在就急著想要離開，我會跟你一起去的。」

　　「等等，不是的。」日向搔了下腦袋，橘色的眼珠子不確定的看向地板，「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你需要好好休息。」

　　「那麼我也覺得你需要好好休息。」赤葦將動物學家給拉回床上一同坐下，「這樣就太好了，我們可以明天再啟程。」

　　「嗚、是這樣說的嗎？」日向忽然笑了一下，然而他的笑容似乎涵蓋了另一層意思。他的目光也仍然四處游移，並沒有要往記者助理看去的跡象。

　　他們之間沒有再展開對話，日向也終於安份下來，他安靜的吃完婦人所帶來的食物，然後安靜地將自己丟入床中再次進入夢鄉。

　　唯獨赤葦的雙眼仍然睜得老大，他坐起身子並從包包拿出一本筆記本，他動作放得很輕，然而現在似乎什麼聲音都不會吵醒動物學家。赤葦抬頭看了眼睡得安穩的人，正是晚上才和他堅持說要立刻離開的傢伙。他翻開筆記本，就著稀薄的月光開始書寫。

　　日向翔陽。他無聲的輕輕唸出。

　　動物學家所藏匿的故事可能比他想得還要更深。

　　希望這是一夜好眠。

　　「阿爾瓦先生，從今天早上就沒有見到那位傭兵了，請問發生了什麼事嗎？」所在第二貧民區，歐文朝商隊團長詢問，後者看了一眼自己從第一貧民區所選出來、也就是往後會帶領他一年的人選，阿爾瓦只是勾起嘴角：「他啊，已經不是我們的傭兵了。」

　　「什麼？他不做了嗎？」歐文驚訝問到，「我不曉得原來這份工作的解約是如此輕鬆的，還是有什麼其他原因嗎？」

　　「嗯－應該都不算是，況且也是我希望他不要做的。」

　　「什麼！」第二聲驚呼傳出，阿爾瓦比了聲噓：「小聲點，村里已經有人開始休息了。」

　　「所以您為什麼將他解雇呢？」歐文順從的壓低聲音，然而仍然掩蓋不了他話裡的疑問：「我記得他在第一區時都還表現得還不錯－您和他的關係也蠻好的，這是為什麼？」

　　「啊，就是因為關係才好才希望他不要做的。」阿爾瓦笑得坦然，卻只是惹來歐文更費解的神情。「嘛－大致上就是，我希望他能夠更自由的去做選擇。」

　　「所以您就解雇他了？」歐文慢了幾拍才做回應，不曉得他忽然為自己能夠得出這樣的結論感到好笑，「看來我還有許多要向阿爾瓦先生學習，有太多層面是我沒有考慮到的了。」那不是阿諛奉承也不是刻意調侃，而是發自內心對自己的不足感到緊張，「我相信阿爾瓦先生您一定有自己的想法，畢竟您說過每個選擇都是有意義的。」

　　「哈哈，我果真沒挑錯人啊。」阿爾瓦開心的隨意摸了一把歐文的頭髮，正當後者還有些沉浸在團長的誇獎時他忽然變了臉色。只見月色底下走出一抹人影，緊接在他身後的還有一輛馬車，歐文張大嘴吧，他肯定自己沒看走眼：「……傭兵先生？」

　　「辛苦你了啊！」阿爾瓦見到歸來的身影倍感快樂，他立刻起身迎接正駕著馬過來的人，又迅速對身後的人再說明了一遍：「歐文，我說過他現在不是我們的傭兵了。」

　　「那麼為什麼他還會出現在這裡呢？」

　　阿爾瓦親切招呼著人，在馬車打開的那一霎那歐文都看直了眼，那是眾多可以做成料理的食物，有野山豬、農作物還有蔬果，而歐文瞇了瞇眼，最後確認那幾頭堆疊起來的山豬就是今天所獵打的新鮮對象。「我、抱歉、我有點不懂－」看著如此場景歐文有些錯亂，他不曉得為何“傭兵”會駕著馬車回來，並且還為他們帶來一大堆的食物。

　　「我不是說過了嗎？」阿爾瓦幫忙將車上的食材卸下，歐文同樣也開始搬運，「我說，我希望他能自由的去做選擇，然後呢－」他用下巴往“傭兵”點去，「這就是我們在解約後他所選擇的第一件事。」

　　「那傢伙醒來了嗎。」Jubatus望了一眼歐文，並不在意對方驚訝的神情。「啊，大概中午的時候終於清醒了吧。」

　　「睡了兩天，也太沒用了。」解約之後Jubatus的語氣有明顯的轉變，但阿爾瓦能夠看出這是他放鬆的表現，「接下來請不要讓任何人進去那個房間，有些事我想單獨詢問。」

　　「……你要做什麼事？還是讓我跟著吧。」阿爾瓦有些擔心，他總覺得自己需要跟在一旁才可以及時遏止某些事情的發生。而Jubatus只是沉默了一會，「沒什麼不行，如果您能夠承受的話。」

　　「歐文，時間也晚了，先進房去睡吧，明早我再和你聊聊。」阿爾瓦看著已經先離開的Jubatus，他朝歐文溫和的道，「但如果你還是很好奇的話，就去找賽門吧。」

　　「我知道了。」歐文點頭，他注視著兩抹身影直到黑夜將他們完全的隱匿。

　　「喂，我聽說你醒來了。」Jubatus打開地下室的鐵門，跟在後頭的阿爾瓦將門給關上後房間便頓時只剩下他手裡拎著的火燭，「我記得你是叫漢森吧，他們居然只派你一個沒有任何打鬥能力、只會嘴上說說的貴族過來，我看你主子的腦袋已經被狗給叼走了吧。」

　　「……你、你怎麼敢這麼說第一王子！」漢森咆嘯起來，然而地下牢房的牆壁足夠厚實，他的聲音也僅僅只是迴盪在狹小的空間內，「你知道在你眼前的人是誰嗎！你知道反抗貴族的下場會有多嚴重嗎！如果你現在把我給放了我還會考慮不追究你－聽見沒你這下賤只需要被幾毛錢給顧過來的傭兵！」

　　「嗯－」Jubatus若有所思的撐著下巴，忽然間一聲哼笑從他喉裡發出，「我想你大概不曉得自己已經是可以隨時丟棄的棋子了吧。」男人卸下身上的披風，口氣有些悲涼，「你知道你之所以出現在這不是因為他們重用你又或者你是個貴族，只是因為他們想要將一些不必要的人給清一清，你也不見得要回去稟報任務了，因為只要你沒回去他們就能夠大概推敲出發生了什麼事，也就是你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

　　「你、你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這麼汙辱我！」漢森氣得像是他的脖子要炸開，被反綁住的手與椅子不斷發出激烈的碰撞聲，「我絕對不會饒過你這狗娘養的－現在給我放開！」

　　「先生，看在您蠻可憐的份上我就再多說幾句好了。」Jubatus將右手的黑色手套取下，並且一根根伸展了遍，「首先，我所說的都是事實，如果您甘願在被我揍後跑回去送死那我也沒什麼好攔阻您的，當然前提是您還可以跑得回去。然後第二個呢－」Jubatus將右手握成拳頭，像是在測試自己能夠發揮多少力氣，「我啊，可不是狗養大的。」

　　阿爾瓦閉上雙眼，肉體觸碰的巨大聲響讓他縮緊了肩。

－TBC－

※角色（原創）介紹：

1.霍夫曼、莫雷迪、佩德森和斯科特：前三位為侯爵，斯科特為公爵，參與了尼克勒斯的“黑豹計劃”。

2.伊爾：尼克勒斯另外雇來的傭兵，主要目的是跟蹤凱文。

3.歐文．梅薩洛斯：第一貧民區出生，是這次阿爾瓦從中選出來跟隨商隊的人。

4.漢森子爵：本是要來確認阿爾瓦是否有完成任務，卻被Jubatus打昏，兩天後才甦醒。

※下集預告（上部曲 23）：

　　「阿爾瓦先生，我得說我並沒有拷問他人的興趣，這是相當沒有人性的事，我也不喜歡被他人當成需要訓誡鞭打才能聽話的動物。」Jubatus從一旁的檯子拿起一個發亮的鉗子，他朝空氣夾了幾下，「但我認為，暴力有時還是能起那麼點作用的。」他轉過頭朝商隊團長說到，「如果您不願意看見的話就離開吧，畢竟這種骯髒的事一直都是由我來做的。」阿爾瓦感覺到自己流下冷汗，他看見Jubatus迅速轉過身朝漢森前進，「我再問一次，到底誰是指使你的人？」

－0819（三）釋出－

※作者吐槽：

我會說我相當期待Jubatus下一章的表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