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操你好，節操再見。

上部曲

06

　　行程一下子被打攪，他也失了再次前往圖書館的心，日向選擇直接前往馬戲團。路程中他回想著和記者的對話，擔心忽然無聲發芽，日向害怕自己說漏了些什麼，畢竟對方可是個善於蒐集情報的人物，並且報社往往都和政府內的人有所聯絡，萬一對方和他站在對立的另一邊，那他勢必得小心謹慎。

　　然而他並不喜歡任意為他人定下標籤，他想自己仍然會和宇內聯絡，畢竟未來也相當有可能需要和報社聯手以利他將目前調查的事件公諸於世，而在尚未確認對方是因為什麼目的接近自己之前，他不會夾雜其他的揣測或私心。

　　當他來到馬戲團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天色已經沒有之前光亮，再過不久就會轉成不刺眼的深橘色。日向仍然拎著昨天的工具包，只不過今天裡頭除了裝著一些做做樣子的醫療用具外，他還帶了一點剛才路上經過市集所買下的水果，工具包滿的沒有空隙，然而動物學家似乎還嫌不夠多。

　　今天動物們的排演並沒有持續很久，工作人員和馴獸師相對減少，日向慶幸自己不用與太多人擦身而過，他顯然對這邊的空氣和人群過敏。

　　自然的繞過巨大棚子，在他往另一座小型的帳篷靠近時就聽見裡面傳來踢踢踏踏的聲音，那聽起來像是無數隻小腳在甘草堆上蹦呀蹦，還沒拉開簾子苔原狼就發話了：「我聞到了！聞到了！」

　　「你太激動了。」似乎是果蝠的聲音，果不其然在進到棚子後就瞧見黑色的蝙蝠直直站在苔原狼腳前，灰白色的動物看見來訪的人類更興奮的饒了幾個圈：「我就說他來了！」

　　「嘿－嘿－嘿－你好啊動物學家小朋友！」雪鴞拍了下翅膀以示歡迎，日向沒有即時回話，他先是像昨天那樣打了一個響指，並專心盯著他們身上的毛皮：「今天有好一點嗎？應該不會像之前一樣痛吧？」日向說著便盤腿坐下，順手將活潑好動的灰羽抱了過來：「嗯……皮肉傷的確減少了很多，看來那個咒語的確適用，那之後就往這邊再增加力量，但又不能讓他們發現你們完全沒有傷害，可能要再加點掩飾性的魔法……」日向在治療了一些細小的傷口後就將筆記本給拿了出來，他喃喃說著含糊不清的話，一時間沒有理會身旁逐漸靠近的動物們，當黑熊龐大的身影罩住他的光線時，日向才愣愣的抬頭：「啊抱歉，我正在記錄一些東西，現在就來幫你們治療－」

　　大黑熊只是趴坐下來，牠緩慢閉上眼睛、低下腦袋。雖然動物一聲氣也沒有吭，但此時的動物學家就算沒有魔法感知也能曉得對方想向他表達什麼，日向隻手往棕色的毛髮順去，接著甚至得寸進尺的大力撸了起來，他發出了滿足的感嘆：「天啊，我小時候就想要這樣子摸熊，現在總算完成了我一個願望，你們真的跟我想像的－等等我嚇到你了嗎？」黑熊睜著大大的眼睛，青根仍然沒有多話，只是愣在了原地，日向見狀好笑的道：「我知道了，下次會先跟你說一聲的。」

　　今天所要診療的部分不多，日向多花了點時間和動物聊天及瞭解他們的性格與生活，小石虎仍然蜷縮在帳篷一角，兩隻豹也沒有多大動靜，“老大”白獅也安靜的躺臥在地，雖然看似沒有多大進展，但既然這些動物能安穩的在他身旁趴睡就代表自己暫且沒有帶給他們威脅性，這已經是很好的一步，日向將奇異鳥給拎起來的時候如此想著，「這還是我第一次真正見到一隻奇異鳥，之前都只是耳聞或在圖鑑上找到，而且居然還是獸人的化身。」日向將動物左右翻覆，但仍輕柔的沒有把對方弄疼。五色驕傲的道：「我知道我很奇異，不能飛又怎樣呢？」

　　「之後再告訴我更多你的故事。」日向將動物輕放回地面，奇異鳥立刻往像是已經成為石雕的白獅過去。「啊對了，光顧著和你們聊天都忘了我有帶點心過來。」日向將工具包打開，頓時強烈的果香散溢出來，原本倒掛在棚子上的果蝠也飛了下來，牠挑選了一顆葡萄開始小口啃食，「好吃嗎？」為了能夠和動物保持同個視線水平，日向壓低身子，基本上是已經完全貼近乾草堆，他偏頭看向正一口口規律咬著水果的蝙蝠，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我是不是還沒問過你的名字？」

　　果蝠兩顆圓潤的眼珠子往動物學家看過去，他們之間沒有對視太久，動物就將葡萄給帶到十公分外，日向差點以為那是妥妥的拒絕，直到蝙蝠慢悠悠的說出了句不太相干的話：「……要保持安全距離。」

　　「什麼安全距離？」

　　「比較乾淨－」蝙蝠回應著，人類顯然詫異於動物此時會說出如此的話。「佐久早聖臣。」日向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領悟到這是動物的名字，他立刻打開筆記本寫了下來：「佐久早……聖臣……真是個好名字呢！」對於稱讚並沒有要搭裡的意思，蝙蝠只是再次專心於鮮少能吃到的鮮甜葡萄上。

　　「天啊！我好久沒有見到這些食物了，差點都忘了它們叫什麼名字！」灰羽興高采烈的繞著木箱子轉，苔原狼似乎除了奔跑跳躍之外就只剩下轉圈圈了，狗狗的行為模式裡就是沒有正常走路這個選項。這之後動物們各自挑了中意的水果，期間他又去亂摸了一把黑熊青根，接著又向白馬透出不明所以的視線，動物似乎是被盯煩了，牠蹬了下後腿終於開口：「幹嘛一直盯著人家啦！」

　　「你不吃嗎？」日向盯著包包裡殘存的一些水果，又試探性的望向白馬：「這樣我又要帶回去……一個人吃不完……」

　　「跟我說又有什麼用！誰叫你買這麼多！」白馬及川似乎被說得有些煩躁，牠幾乎要轉向棚子內側坐下，而牠真的這麼做了。日向再次望向水果，事實上他完全可以一個人把它們給消滅，但他心底的倔強和說不明的感覺促使他仍然留了一顆蘋果在白馬身邊，儘管對方只是偏著腦袋不予理會。

　　臨走前他再次檢查了一遍動物們的身軀，次乎有鑑於上次被人類偷戳的經驗，這回獵豹在接收到人類的指令後便乖巧站起身，只是動物學家仍能讀出對方不太領情的神色，「你叫什麼名字呢？」日向在抬起對方的前肢時輕鬆問著，希望能讓獵豹放下戒心，然而動物沒有因此回話，淡黃色的眼珠子瞄了幾眼人類又飄到其他地方去，「好吧，未來我一定會讓你親口說出來的，不會是透過其他動物的嘴－」

　　「日向啊！他叫做－」

　　「啊啊－不準跟我說！」即時制止了正要大嘴吧的貓頭鷹，木兔只好委屈的繼續把香蕉給啃完。

　　還沒問清楚名字的動物另有一隻，那就是一直被奇異鳥稱為老大的白獅，日向在檢查對方的身軀時也順帶問了同樣的問題。「牛島若利。」比想像中的還要輕鬆，日向驚訝於看似威嚴的白獅如此輕易就道出了答案，但更讓他雀躍的是動物低沉的嗓音完全和眼前雄壯威風的身影匹配，這完全就是他想像中的獅子了！意氣風發又威風凜凜，比起奇怪的奇異鳥和怪脾氣的獵豹都完美太多！「很高興認識你！獅子老大！」日向高興的握起白獅的前肢，好像對方是隻溫和可愛的貓咪，而牛島同樣禮貌的眨了眨眼。

　　和白獅交流完日向就跑去找尋黑豹先生，但自從昨天稍微聊過後他已經悄悄將先生兩個字給去除了，這外表看似冷酷的動物似乎有些傻裡傻氣的，這讓日向覺得或許獸人原本的年齡比自己還要年幼也說不定，「笨蛋黑豹。」他脫口而出，在動物學家發覺自己把腦袋裡的詞彙給道出後一切都為時已晚。

　　「你說誰是笨蛋！」黑豹也沒有冷場的激烈回覆，「你這傢伙才是大笨蛋吧！誰會跑來這種危險的地方還盡做些沒頭沒腦的事，簡直就是超級大笨蛋！」一系列抱怨的話淘淘不絕，日向逐漸張大嘴吧，他感覺到腦袋裡有什麼線斷裂的聲音，原來這隻黑豹是如此的不可愛嗎？「你剛剛說了兩次笨蛋對吧？罵人辭彙都如此貧脊的人才是超級大笨蛋！你這個超級大笨蛋！」

　　「他們兩個人都說了兩次大笨蛋。」美洲獅黑尾睜開慵懶的雙眼，朝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球蟒道，而後者顯然覺得這副畫面蠢極了，一個不知死活的十七歲動物學家在和一隻黑豹吵架，並且動物那一方完全沒有展現出自己身為黑豹的威嚴，「蠢死了，都蠢死了。」月島如此下結論，但仍然把剛剛帶來的蘋果給捲成一團。

　　「不能吵架！不要吵架！」狗狗灰羽再度在人類身旁打轉，而貓頭鷹似乎相當喜歡現在的氣氛：「喔喔喔影山要槓上日向了嗎！佐久早你覺得誰會贏！」

　　「我不想知道，也不想參與。」

　　回去的時間來得如此迅速，夜色低垂，今晚沒有像昨日那樣降起細雨，天上的雲層稀薄，成群的星點和發亮的彎月在暗夜鋪展開來，萬物看起來平靜安詳，九月的風不冷也不熱，怡人的溫度讓日向差點哼起歌來，然而他忽然一拉牽繩，亞歷珊卓很快停下，日向瞇起橘色瞳孔的雙眼，確認在不遠處的人的確是尼克勒斯，動物學家為自己施加了一點小咒語，讓他們不會這麼容易被他人給察覺。

　　臨時更改回家的路程，日向跟著尼克勒斯的馬匹前進，雖然就這麼偷偷摸摸跟著說不上太好的行為，但他有種說不上來的預感，或許他這麼跟著能發現什麼，又或者這只是彌補他跟蹤別人的不安藉口。

　　然而他已經將想法付諸行動，日向駕著亞歷珊卓，隱身在雜音逐漸稀少的石徑裡。

　　他注意到尼克勒斯小心的在同個地方拐了幾圈，好幾次日向都以為他們迷路或男人要掉頭離開，這些動作都明顯表達了馬戲團團長的確正要前往什麼不宜被輕易揭開的地方，日向就著前方尼克勒斯唯一打起的亮光勉強跟進，他決定改天再來探查，昨天才下過雨，未乾的土地及昏暗的視線實在不方便他再進行下去。

　　「行蹤追跡。」

　　他的雙眼微微亮起，接著便拉起亞歷珊卓，轉身往過來的方向離去。

　　與此同時尼克勒斯停下腳步，他回頭往身後看去，良久才繼續往深處前進。

－TBC－

※動物介紹：

1.白獅：牛島若利。比動物學家想像中的還要有禮貌和溫馴。

2.果蝠：佐久早聖臣。似乎是隻有潔癖的果蝠。

※咒語介紹：

1.行蹤追跡：用於追蹤他人的咒語，可作用到施咒者認為需要停下，最後會獲得一個大概的地點，通常魔法師會再次前往進行確認得到準確座標。

※下集預告（上部曲 07）：

　　因此他也不曉得赤葦多次扭頭回望，好似有什麼話方才沒能說出來，「他是個好人。」宇內見助手仍心念著偏僻的大宅，他誠懇的道：「如果我們可以成為普通的朋友就好了。」

　　「我們不能嗎？」赤葦低聲詢問。

　　「我們另有工作。」

－0721（二）釋出－

※作者吐槽：

我們仍未知道那天所看見的獵豹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