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G:奇幻、不甜不要錢

文案:在街邊看到御幸一也的表演時,澤村榮純就知道他不只是個魔術師,還是個魔法師

倆人依然大學生設定😂

※字數約九千五,請慢慢閱讀😊

 

  當御幸一也今天最後一次在路人前表演魔術時,他終於將一枚硬幣、一盒撲克牌、一個空的玻璃杯,和那些或許被稱為魔術道具的東西收進袋子裡。時值晚間八點半,大馬路上的車流量與行人都逐漸減少,有些店家開始拉下鐵門,他的面前經過一對交談甚歡的情侶、一位提著公事包面露倦容的中年上班族,最後他的視線停在左側方,一個夾在義式餐廳及便利商店中狹窄巷弄的人,御幸一也敢打賭那個人從他下午四點鐘站在街頭時就準時出現在那,緊接著陌生人認真的視線就開始黏在他身上,就連腳步也一丁點都沒挪過。

  他本想就這麼忽視,然而這實在是太奇怪了,那個人不只是從四點站到晚上八點半,更讓御幸心寒的是陌生人接連三天都這麼盯著他,現在留給他的似乎只有兩個選項,第一個是上前理論清楚,第二個是打電話報案,而御幸一也的思路很簡單,如果麻煩事都可以交給其他人解決那不是更好?於是這次他正大光明的往陌生人瞪去,那人顯然沒有料到自己會直球對決,而在御幸從口袋裡拎出手機迅速按下三個鍵時,穿著連帽衫的人終於從巷子裡的黑影下衝出來,途中還伴隨著奇怪的叫聲。

 

  「我、我很抱歉!拜託不要報警!」這下御幸一也終於能夠看清楚了,那人穿著深藍色的連帽衫和黑色運動褲,看起來只是個極其普通的大學生。他將帽子給抓下來,褐色的短髮與眼珠子立刻哀求的望向魔術師:「我知道這麼做會帶給你困擾-但我、我真的沒有惡意!如果你給我時間解釋-」

  「現行犯的藉口都是這樣的。」御幸仍然抓著手機,稍微多出幾公分的身高讓他很自然的向下俯視:「我很願意跟你一起去警局談,雖然可能會花上一筆時間。」聞言褐髮的人立刻深吸一口氣,他的表情和語氣更加崩潰了:「不是的不是的!我真的沒有想要做什麼!只是你的表演太精湛了所以我才-」

  御幸一也忽然挑眉,狂熱粉絲四個字倏地竄進他腦袋裡,而他顯然沒有要放下手機的打算:「如果只是想要看我表演的話沒必要躲在那邊吧?」

  「啊、這個-就是-」偷窺者一下搔著頭髮、一下刮著臉頰,他緊張的臉蛋都漲紅了,這在十一月的冬天裡更加明顯:「因、因為如果有人從頭到尾都這麼看著,然後又接連幾天都跑來的,這、這樣很奇怪吧……」

  良久,御幸一也將手機螢幕關上,而他也笑出聲來:「完全不會好嗎,如果你很喜歡的話前排隨時歡迎你。」得到原諒的陌生人再度睜大圓亮的眼睛,他的表情甚是感激,張大的嘴吧好像想說出什麼話來,然而他的雙手已經先行往魔術師的伸去,並且力道極大的上下晃動起來:「真的非常感謝你!我可以做什麼回報你嗎!」

  「啊,現在在你身後的那家義式餐廳,」御幸一也抽出一隻手,笑著指向裝潢漂亮、一看就要價不斐的餐廳,而他好像早就準備好要說出這句話般自然的道:「這家餐廳,我早就想來吃看看了。」

  他清楚看見陌生人先是轉頭盯了一會餐廳,再次轉回來時只是吞了沫口水,臉上的笑容和感激蕩然無存。

 

  溫暖昏黃的燈光搭配悠揚緩慢的鋼琴聲,他們坐在靠窗且靜謐的角落,餐廳營業到晚上十點,他們還有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可以享受這段寧靜愜意的時光。

  -澤村榮純除外。

  御幸一也翻開象牙白為主的菜單,上頭有好看的金色花紋,裡頭的菜色和食物更是讓人眼花撩亂,至少他是挑選了很久,最後他選中了白酒蛤蠣義大利麵、番茄羅勒起司披薩,以及最後的甜點檸檬起司塔,他很是期待待會的餐點。

  -澤村榮純仍然除外。

  「疑?你只點了一塊提拉米蘇嗎?你應該也還沒吃晚餐吧?」澤村不曉得魔術師是否明知故問,他努力不往那個方向思考,然而當他看見對方笑得燦爛的表情時頓時火氣都上來了:「你-」忽然他停下語句,思考著是要去警局走一遭,還是請一頓貴到他月中以後就只能吃白吐司佐白開水的晚餐,他想答案相當明確,正常人都曉得該怎麼-

  「你是故意選這麼貴的餐廳的吧!」澤村榮純終於拾回本性,他完全不想顧慮那兩個選項,只知道堂堂做為一個男人怎麼可以如此容易就被捉弄欺負:「還說什麼只選提拉米蘇,要不是這間店有低銷我還不直接點白開水!」

  「他這裡就有附免費的白-」

  「啊我當然知道!所以我要喝這裡的白開水喝到回本!還要把裡面的檸檬片給吃掉!」

  「先生,餐廳內請保持安靜,」前來上菜的服務生溫柔提醒,「這是您點的白酒蛤蠣義大利麵,請慢用。」

  「謝謝你,我會提醒他的。」御幸笑著朝服務生道,原本還想罵些什麼的澤村忽然啞口無言,這人怎麼搞得像是自己才是出錢的人?而他就像腦袋有問題前來鬧場的壞傢伙?但最重要的還是-那盤白酒蛤蠣義大利麵真的該死致命的香!

 

  他的叉子繞著義麵捲了三圈,途中一些麵條滑了下來,因此他又再不厭其煩的重新捲了一遍,適中的燈光反射出食物油亮的光澤,香氣與熱氣同時撲向澤村榮純的鼻腔,他的眼睛張到不能再大,他知道他很餓,但此時他更想落淚。

  彷彿按下了靜音鍵,在披薩端上來前他們倆人都不再說話。

  或許是澤村榮純先停止了發話,他真的餓到不行,甜點偏偏又是最後上,然而此時比食慾還要更強烈的大概就是來自他荷包發自肺腑的悲傷,他的錢隨著魔術師慢條斯理送進口中的食物一滴滴流逝,直到最後甜點終於送上來時澤村榮純才回過神來,還是對面的惡鬼提醒他的。

  「對了,剛想起都還沒問你名字呢,我叫做御幸一也。」服務生將已經清空的碗盤端走,他愣愣盯著那些一點都不剩的食物,樣子彷彿失了靈魂:「……澤村榮純。」

  「那麼你為什麼會這麼喜歡看我表演得魔術呢?」

  「……因為很厲害,想學。」澤村戳著提拉米蘇,終於有些回神,「但現在一點都不了……」

  「誒-這麼現實嗎?不是你說想要回報我些什麼嗎?」

  「但誰知道是這麼貴的餐廳……」他切下第一塊蛋糕,忽然他心臟隱隱作痛,感覺自己在切碎荷包。御幸眨了眨眼,沒有由來的,他忽然很想繼續詢問下去:「那你為什麼會想學魔術呢?而且感覺你還挺積極的,畢竟我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會這麼長時間的觀看。」

  倏地澤村放下叉子,他沒有多想,褐色的眼珠子誠懇望向魔術師:「那是因為我覺得你不像在表演魔術。」

  「……誒?」御幸停止了手邊的動作,沒有料到對面的人會這麼說,然而他更沒想到澤村接下來的話。他只是伸出雙手,就好像以往他在表演魔術那樣,「我看了很久,你的每個動作都完美無瑕,一隻手在掀開絨布的同時,另一隻手就出現了白色鴿子,這和在網路上看得感覺並不一樣,我不曉得你是怎麼做得。」他頓了一下,最後決定仍然將心底的話說出:

  「我覺得,那就好像魔法一樣。」

  御幸一也張開了嘴。

  「但現在看來,還是算了吧。」

  此時此刻開始,倆人之間正式沒有多餘的對話。

  而澤村榮純是在回到家時才發現晚間他所支付出去的錢,全都原封不動回到他的錢包中了。

 

  他本以為今天不會再見到他了,御幸一也得老實承認,當他看見熟悉的身影朝他衝來的時候他是有那麼點開心的,「今天不再偷偷摸摸看著啦?」

  「你、昨天、那個-」澤村斷斷續續說著,最後他乾脆閉上嘴巴、雙手叉腰,改用凶狠的眼神瞪向魔術師,「你為什麼跑來這個街區!害我找了你好久!」

  「本來街頭藝人就沒有限定說只能在哪個地方表演吧?我想去哪不是我的自由嗎?」

  「但你讓我找了很久!」澤村又再說了一遍,而御幸很確定當他聽見對方這麼說時他的嘴角是上揚的,然而這副表情似乎讓澤村更生氣了:「啊你究竟在笑什麼!算了-我是來和你解決昨天的事的!」

  「解決昨天的事?」御幸眨眨眼,澤村一陣咬牙,很是確定對方在給他裝傻:「昨天那筆錢可是像沒事般的回到我錢包裡了啊!那到底是怎麼回事!是魔法吧!」

  「……我們可以一點一點慢慢說嗎,」御幸無奈的推了下眼鏡,這傢伙響亮的嗓門讓不少人來來回回的以為他們發生了什麼爭執,雖然這麼說好像也沒有不對,「首先你的音量可以再小聲點,再來,那不是什麼魔法。」

  「但它們都原封不動的回到我錢包裡了啊!這期間你根本沒有動過我的包包,我也根本沒有將它們帶離視線過!」

  「你有想過這對魔術師而言可能一點也不困難嗎?」

  「……好像有點道理,我倒是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不對等等不要給我溜走!照你剛剛這樣說不就確認你的確付了昨晚的餐錢嗎!不是說好要我請客!」澤村拉回已經把東西打包好正準備離開的魔術師,而後者被抓回來後只是不疾不徐的詢問:「你有那個錢嗎?」

  「……我當然有那個錢的!」

  「那你大概請了之後就只能吃白吐司配白開水了吧?」

  「……又不是第一次了。」

  「所以啊,你覺得這樣我還有可能讓你請客嗎?」御幸笑了出來,語氣裡似乎不盡然全是戲謔:「更何況你很喜歡我的表演吧?有人會這樣對待粉絲的嗎?」說到此刻褐色頭髮的人完全安靜了下來,他圓滾滾的眼珠子閃起水光,御幸誒了一聲,忽然覺得對方很有可能當街就要給他-「等等你這傢伙搞什麼!這有什麼好哭的?搞得我好像才是壞人!」

  「我、鄙人澤村實在過於感動了!無法用言語妥善描繪-」

  「那也不要給我-啊實在有夠麻煩!給我過來!」御幸說著立刻一把提起包包、一把抓住仍然哭哭啼啼的人往住所移動,所幸他租下的地方不算遙遠,然而這短暫的五分鐘仍然讓他尷尬的想要將自己給敲暈。

 

  澤村榮純在抽出第十三張衛生紙時終於順利停止哭泣。

  「好多了嗎?」御幸端出一杯熱牛奶,瞧見對方正撇頭盯著自己的書包,「怎麼了嗎?」

  「……沒事,只是我們好像是同所大學的。」

  「喔,你是看見那個胸章了吧?」他又隨手拎出一盒餅乾,他一向不喜歡吃甜食,這些都是系上女生餵食給他所累積下來的,「機械工程學系二年級,你呢?」

  「感覺好不符合魔法師,」澤村眨眨眼,接下朝自己遞過來的熱牛奶,「歷史系一年級。」

  「還敢說我,這也感覺超不符合你的啊?話說那不是魔法要說幾遍!」

  「我只是想要找到這世界上的確存在過魔法師的證據罷了!」澤村榮純氣勢洶洶的道,「我認為是肯定存在的!畢竟我看過一些文獻和論文的紀載,上頭都-」

  「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從哪裡看到的……」御幸說著嘴角都快要塌下來,「所以這就是你找上我的原因?因為你覺得那些把戲不是魔術而是魔法?」

  「沒有錯!」澤村認真的點著腦袋,然而他的語氣很快改變:「但你剛剛都矢口否認了……那看來我真的找錯人了吧……」

 

  「話說,如果你真一開始就覺得是魔法的話也不會蠢到認為自己可以學得來吧?啊當然如果說想學魔術-」

  「不對!御幸前輩!」澤村大嗓門的搖起頭來,「首先想要學魔法這件事一點都不蠢,再來我的確也想學魔術的,因為一點原因-」忽然一向勇於發表的他斷了語句,御幸耐性的等著,澤村再次發話時他的語氣都冷靜下來:「有個重要的人,想要看魔術。」

  「重要的人?」御幸反覆詢問,試圖從對方口裡得到更多訊息。

  「嗯,重要的人。」澤村點了點頭,魔術師看著對方思考許久,他又再次詢問:「喜歡的人?」

  「才不是呢!就說是重要的人了,要管那麼多!」

  「誒-這樣反而讓我更好奇了呢。」

  「唉唷,總之我想學習魔術的原因就是這個!」澤村握緊拳頭,語氣堅定的朝天花板望去:「所以御幸前輩,你能不能夠教我!」

  「可以喔。」比想像中的還要容易,這下換澤村換上了巨大的笑容:「真的?」鑑於先前幾次瞭解到對方稍微惡劣的個性,他又再確認了一遍,而魔術師同樣點了點頭:「真的可以喔。」

  「謝謝收留鄙人澤村!從今天起請讓我叫您師-」

  「啊這個不用了你還是回歸原本的稱呼吧。」

  晚間九點半,他們交換了彼此的聯絡方式。

 

  每週他們相約三次,分別在週一、週四和週六,有時他們聚集在學校某個空下來的教室,但更多時間是在御幸那不大不小的租屋處,他們之間相處起來相當隨興,好像他們已經認識一年習慣了同樣的模式。他們發現彼此有相同的興趣,也因此除了魔術之外他們也討論棒球,近期這個話題有逐漸取代原本目標的趨勢;澤村榮純也不吝嗇分享自己有關魔法的見解,御幸一也從剛開始的敷衍點頭和似有似無的回話轉變為以科學和理性的角度去詮釋澤村天方夜譚的幻想,他說如果真的存在魔法那世界上的奇蹟和不可思議事件應該更多,而他又說並不全然,因為魔法師肯定都會一些能夠把人記憶給消除的咒語,也因此才這麼少人討論這些事情。

  「那你又為什麼相信?」

  「那當然是因為我看過了。」澤村將魔術道具放回桌上,他的口氣不像騙人:「應該是在小學一年級,和朋友打著棒球時球不小心落入旁邊的河堤,雖然並沒有很深,但水流有些湍急,一時間也沒人敢下去撿,然而重頭戲來了!當我們轉身離開要各自回家時,有個和我差不多高的小朋友把球給撿回來了!」

  「……就這樣?」御幸打了個哈欠,澤村對這樣的回應感到不可置信:「什麼就這樣!那分明就是魔法啊!球的確是濕的,但他的衣服卻沒有地方浸濕,難道你跟我說他用樹枝還是網子什麼撈上來的嗎?完全不可能!我們很確定當時球早就漂得老遠了!」說著澤村轉身往包包翻覆,很快他拿出了一顆已經老舊到泛黃和有些崩裂的棒球,他將東西硬是塞到御幸眼前:「喏,就是這顆,我一直把它留著,也是因為有它所以我才如此深信有魔法師存在的。」

 

  澤村說得很是認真,他將球給塞回背包裡時御幸問話了:「如果真的存在的話,你又想做什麼?」

  「……之前不是和你說了嗎。」

  「但她是想看魔術吧?這和有沒有魔法相關嗎?」

  「總之就是因為她啦。」澤村似乎不想再解釋下去,他重新將撲克牌和麥克筆拿起,嘴吧也不忘多唸幾句:「話說跟你說這麼多也沒有用,我只是來和你學魔術的,你又不是魔法師。」

  彷彿終於想起了聚集在此地的目的,好一陣子御幸只是無聲盯著澤村仍然笨拙的動作,而後者也沒有多話。

  「啊,這裡露餡了喔,再重做一遍。」

  他們一直練習到深夜。

 

  那只是又一次平凡的練習,御幸在拿出道具時看見褐髮的人上半身躺在地板,而他的雙腿悠閒架在床上,好像這裡才是他家:「在看什麼。」

  「跟人聊天。」

  「重要的那個人?」

  「……嘛,對啦。」

  「幹嘛回答得這麼不甘願?」

  「御幸一也。」他忽然叫出全名,這讓被喊到的人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什麼?」

  「我可能之後幾天不會過來了。」澤村盯著手機眨眨眼睛,他將雙腿放回地板,坐起身子時是背對著他的,「有點事要去忙。」

  「喔,當然沒問題啊。」御幸手撐著下巴,有一瞬間他意識到還有一層不知名的情緒悄然溜出,「怎麼了?要去陪那個人嗎?」澤村搔了下腦袋,他仍然沒有轉過身,只是頭低低的盯著手機。御幸在矮桌旁待了很久,最後他終於起身拿了包衛生紙遞給對方。

  「要聊聊嗎?」

 

  澤村榮純終於學會了一個魔術。

  而他第一次施展的舞台在醫院的病床旁,御幸一也沒有告知澤村榮純自己會來,正確來說是他跟蹤過來的,因此他躲藏得小心,只露出了不到一半的腦袋,然而他仍然看得清楚。

  根據澤村所說,女孩是他在六年級時搬過來的新人家,當時她還只有五、六歲,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長期在家養病,而他也成了她瞭解世界的窗口,他會去挑選適合的童書,也會刻意讓自己多瞭解一些有趣的知識和故事,有次當澤村榮純再也沒有故事可說時,他想起了一年級球落水那次經歷,話匣子忽然就開了,他開始回憶,赫然發覺自己原來連當時天空有幾片雲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和她交談甚歡,完全沒有前幾天和自己吐露心情的悲傷,他說了許多事情,一個話題尚未結束就會跳進下一個故事,而她也耐心的配合聽著,女孩的臉型相當漂亮,御幸一也悄悄盯著,那是就算沒有一頭秀髮也能看出來的麗人氣質,他看了他們很久,而他們也聊了很久。

  澤村似乎終於要拿出壓軸好戲,他拎起鳥籠和一張黑布、專心在自己的每個動作上,女孩也全神貫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也多虧了他們都過於專注,並沒有注意到門外的人低聲說了幾句話,下一秒數隻白鴿從黑色布幔下翩翩飛起,女孩睜大了眼睛,而表演者本人同樣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魔術師從門旁離開。

  黃昏的夕陽斜射進走廊,讓他在十二月有了溫暖的錯覺。

 

  他們再相約時已經是十二月底的事,時間接近聖誕節,外頭許多店家掛上了七彩的霓虹燈和彩帶,晚上八點半也不再是人們回家的時間,相反許多情侶一對對的走上街頭,他們有的依偎在路旁的坐椅,有的在隱蔽的樹下聊天。

  而他們在狹小的公寓裡煮起火鍋來。

  「來!請不要顧慮的吃吧!這是為了感謝御幸前輩這兩個月來為我辛勞的付出!」

  「不要用好像是上司的語氣對我說話。」御幸夾起一塊豆腐,上騰的熱氣一下子讓他眼鏡跟著霧了起來,然而他仍能精準的吃到食物,「話說你之後還會想學魔術嗎。」

  「嘛,還是覺得蠻有趣的啦,」澤村明顯頓了一下,他淡淡說著:「但之後應該不會特地來學了吧,我想。」

  「所以這是最後的晚餐?」

  「才不是啦御幸前輩不要亂說!我哪是這麼忘恩負義又絕情的男人!之後還是會和你繼續聯絡的啦。」澤村忿忿戳起一塊牛肉,豪爽的直接將食物送進嘴裡,他再張口時根本還沒把東西給吞下去:「嘛,如果泥不想的話揪算了-但在同個大學應該很難不遇到的吧。」

  「話不能這麼說喔,有可能我明天就轉學了呢。」御幸哈哈笑了一下,話裡明顯是玩笑話,然而這番發言似乎不是所有人都這麼覺得,至少在他對面的人有一瞬間相信了:「真、真的嗎。」他筷子都停了下來,手臂直直停在夾起第二塊肉的動作上:「御幸前輩你真的要轉學?」

  「……你不會真的相信了吧。」

  「我現在的情緒是在敏感的最頂端你又不是不曉得!」澤村聞言立刻氣得夾起了好多塊肉,御幸連連誒了好幾聲:「喂你不要把肉全都拿走-」

 

  他們又沒有方向的隨便聊了幾個話題,然而最終似乎還是會回歸到某個地方,御幸握著馬克杯的手把,詢問:「你還好吧?」

  澤村知道他在問些什麼,他先是眨了眨眼,良久才回應:「怎麼會好呢。」

  「好像也是。」

  一時間只有杯碗碰撞的聲音,澤村再給自己倒了一杯綠茶,忽然他一改方才的語氣:「啊,只不過當天魔術表演得很順利!雖然有一丁點的小失誤,但不曉得為何之後還是變出來了,」他頓了一下,「就好像-」

  「就好像魔法一樣是嗎?」

  澤村終於停下動作。

  他最後選擇露出牙齒笑了出來:「但魔法什麼的,果真還是不存在對吧。」

 

  忽然間他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起來,澤村先是愣了一下,他望了一眼對面的人,御幸顯然也沒有反應過來,「這-」這怎麼可能,他想這麼說,然而此時澤村只是拎起手機往走廊跑去,「抱歉御幸前輩等我一下!」說著他便甩上了門,御幸則是雙手撐在後頭,良久他才終於開口:「謝啦倉持,幫大忙了。」

  「不要說是我做得。」回話的人蹲在窗邊,連腳都不願意踏進半步,「只是把那女孩想說得話錄了下來,我只有按下通話鍵而已。」他手裡的粉色手機仍然顯示通話中,御幸看著忍不住笑出聲來:「錄音最好可以用通話來發送啦。」

  「……你最好少說點話。」倉持瞇了下眼,神情滿是不願意,「話說你也差不多了,那傢伙肯定查覺到了。」

  「誒-你沒聽見他剛剛說得話嗎?魔法什麼的可不存在喔。」御幸雙手比出了個叉叉,倉持厭惡的作噁了聲:「那傢伙挺機靈的,他這麼說或許是隱約覺得這件事不能隨意讓人知道吧。」

  「才不呢,那傻小子可是在一開始就劈頭問我是不是魔法師呢。」

  「真的假的!」

  與此同時大門重新被推開,火鍋已經見底,室內仍然留有食物香氣,然而方才的人影已經消失無蹤,而撥過來的電話也不見了紀錄。

 

  他忽然想起女孩曾經詢問過他是否有喜歡過的人。

  女孩藉著他詢問許多事情,平常他都盡量說得頭頭是道,然而此時他忽然噤了聲,漫長的回憶被劃了開來:「沒有喜歡過的人,但有動心的一霎那喔!」

  「動心的一霎那?」

  「嗯-就是覺得、感覺有那麼一丁點觸碰到了,如果再相處下去或許會喜歡上的人呢!」

  「那是誰呢?是什麼類型的人呢?」

  「讓我回想一下……感覺是個有點中二的人?畢竟他說自己會魔法呢哈哈!但那個時候大家都還小吧,所以也不用太較真……」澤村爽朗的笑了幾聲,女孩忽然歪了邊腦袋,對這樣的反應不甚瞭解:「但,澤村哥哥是相信的吧?」

  這次的沉默比上一次的更為長久。

  許久澤村終於點了下腦袋,他視線低垂、語氣緩慢,「嗯,但是揭開的話就會不見了喔。」

  十二月的夜晚,冷風呼呼吹過,他仍然站在開著大門的房前,澤村榮純抓緊手機,生氣於自己幹嘛哭了出來,但更生氣對方的不告而別。

  他這次不是假裝沒發現了嗎?

 

  那時是在接近傍晚的時刻,他看見一顆球以完美的拋物線落入水中,幾個似乎與他年紀相仿的孩子紛紛跑了過來,帶頭的是一個褐色頭髮的男孩,他捲起袖子和褲管看起來像是要下水去撿,然而身後的其他人將他給拉了回來,他們只好在岸上望了許久,水流的速度很快,因此球也消失得很快。

  他不曉得自己有什麼問題,又或許他又沒記取教訓了,因此他手指一揮,忽然已經浸濕的球便落入到他手中,而他出聲叫喚了那群孩子,為首的男孩又第一個跑了過來。

  「你、你是怎麼撿到的!」他睜大著圓滾滾的眼睛,像是要將那顆球給盯出洞來。他思考了許久,最後仍然打算照著心底的意思回應:「是魔法喔,你相信嗎?」

  「魔、魔法……?」孩子吸了好大一口氣,甚至不敢接下那顆球。就在他想著或許又要再次嚇跑其他人了吧,對方忽然捧起他的雙手,真摯的眼神好像寶石在發光:「我、我相信!」

  他沒有預料到會是這樣的回覆。

  他更沒有預想會在未來的某天再次遇上同樣的狀況。

 

  一顆球再次華麗突兀的闖入他的視線,他順著球的軌跡看去,一群孩子哀號著跑了過來,溪水沒有說上很深,速度也沒有想像中那樣湍急,御幸一也自然的捲起褲子,擋住了要往水裡衝去的男孩:「我來就好。」

  「謝、謝謝大哥哥!」男孩感激說到,然而就在他踏入水中的那一瞬間,他聽見身後的孩子欲哭無淚抱怨著:「那傢伙到底有什麼毛病!為什麼在我們玩到一半時把球給丟進水裡!你們有誰認識他嗎!」

  「不曉得……」

  「我們怎麼會知道……」

  「等等,」還沒將球給拿回來,他轉身就朝孩子們詢問:「你們說得那傢伙是不是-」

  「魔術師先生。」他話還沒說完,也沒意識到孩子們嚷嚷著球已經漂遠了,但此刻御幸根本沒想這麼多,他浸入水中的腳再度踏回上岸,並且往呼喚他的人逐漸靠近。

  「球、球啊-!大哥哥你不是說要幫我們誒怎麼兩個人-嗚嗚、嗚嗯-!」

 

  「吵死了小鬼頭,是沒見過兩個男人接吻嗎。」倉持雙手插在褲袋,他們所站得視野極其良好,克里斯輕輕笑了出來:「這對小朋友來說應該有些太早了吧,的確不太適合。」

  「那到時候再清掉他們的記憶就行。」他邪惡的大笑出來,然而旁人似乎都沒有看見他們似的自然經過。「話說那傢伙準備寫檢討書了吧。」

  「沒事的,我會幫他和其他人溝通的。」克里斯溫柔的勾起嘴角,語氣裡滿是耐性,「我相信他的選擇,並且我也認為未來某天我們的事肯定會曝光的。」

  「嘛,那肯定得感謝這兩個人了啦。」倉持諷刺的回應,很快他們倆人便消失在砂石小徑上,孩子的聲音也終於得到解放:「為、為什麼剛剛我不行說-啊啊啊話說你們兩個男人怎麼可以接吻!還有我們的球!」

  「你說得是這顆嗎?」御幸笑咪咪的蹲下身來,男孩顯然是傻住了,他接下球後好一時間表情都凝固了:「你、你是怎麼撿到的?」似曾相似的發問,御幸挑了下眉,澤村受不了對方的裝模作樣,他搶先一步回應:「這個大哥哥可是個魔法師喔!雖然很難相信,但這是真的!」

  「胡-」男孩抓緊了棒球,很快以他為首的孩子全都跑得一乾二淨,沿路還能聽見他大喊著胡說八道。

 

  「你看吧,現在的小朋友早就不相信這些鬼話了,你有想過當時的我聽見你這麼說也會覺得你在發神經嗎。」

  「但你明明就相信了吧?」御幸愉悅的說著,不難從他語氣聽出驕傲的意味,「當時還好可愛啊,大大的眼珠子看著我,啊當然現在也還是-」

  「夠了御幸一也你給我閉嘴,現在立刻給我閉嘴!」澤村一手抓住魔術師的領子、一手往對方嘴上蓋去,然而他很快就將手給收了回來:「哎呀御幸一也你屬狗的嗎!幹嘛舔過-」

  「謝謝你當時願意相信我。」一改方才玩鬧的語氣,御幸很是認真的道,「你大概沒有辦法想像吧,如果當時再有一個人否定了我,你大概就不會在街邊看見我了。」

  語畢,他們倆人在黃昏的河堤旁站了許久,澤村忽然雙手交叉搭在胸前,臉上的表情是完全的包容與自信:「看來我才是那個大魔術師呢,」話還沒說完,澤村瞇起一隻眼睛,並且舉起右手作勢往御幸開了一槍:「從那個時候就把你的心給變過來了。」

  御幸一也緩慢的張大嘴巴。他短暫停止跳動的心臟明確說明著兩件事實:第一,他想自己大概再次愛上了對方。而第二,則是他完全相信眼前的人所說得話。

  澤村榮純已經完成了世紀最偉大的魔法。

  他就是專屬於他的大魔術師。

 

END

 

  「所以你,以前真的就是靠著魔法來變魔術嗎。」

  沒有人知道話題為什麼會變來這邊。

  「御幸一也,這是詐騙吧。」

  良久,他們都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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