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操你好，節操再見。

上部曲

17

　　「所以您想要為那些動物伸張正義。」Jubatus見動物學家的話告一段落，他冷冰冰地回應，「非常遠大的夢想。」

　　「你果真還是沒有把我的話當一回事吧？」日向蹦地跳下馬車，他們已經來到今天的休息地耶魯村莊，這裡的窗戶主要都建在面朝東邊的棉花田，而西側則是連成一線的群山。耶魯村莊相較巴巴蒂恩純樸許多，屋子主要以石塊與紅磚砌成，日向估計村莊範圍不大，他一下車就看見右側正前方矗立著教堂，宗教場所通常是村莊的中心點，而其大小的判別可以推測村莊約略的基本大小。「我們可以隨意逛逛嗎？」

　　「如果您有和阿爾瓦先生先行報備。」

　　「小事。」

　　他們如願能夠在耶魯村莊走一圈，途中他們簡單解決了午餐，而日向執意要去棉花田一探究竟，「你看吧，它們並沒有離我們很遠，走一下便能到了。」

　　「您會覺得不遠也許只是因為棉花田過於廣大。」Jubatus耐心解釋，在豔陽下他的神情和語調依然保持冰冷，「並且我有收到指令，我不能讓您離商隊的距離太遠。」

　　「放心吧我不會偷偷摸摸去做什麼事的。」

　　「不，我們只是很純粹的擔心您。」

　　前往棉花田的要求被駁回，然而日向已經心滿意足，動物學家走在傭兵的前方，在回到今晚要歇息的住宿地後他們很快發現了有哪裡不對勁，商隊的人聚集在馬車周圍，日向好奇的往前湊近，「請問發生什麼事了嗎？阿爾瓦先生。」

　　「不曉得為什麼，第二車和第三車的裝置和輪子有不尋常的損壞，很可能是我們快靠近村莊時發生的，不然這樣的車體無法支撐這些貨物這麼久。」

　　「在靠近村子的時候？」日向的身子前傾，希望可以更靠近一些，他回想著剛剛過來的路途是否有異樣，然而印象中只是一路通順，沒有遇到什麼會讓車子足夠損毀的坑洞或障礙物。但現在乍看下來兩台車的輪子的確呈現不正常的傾斜和彎曲，而些許支撐的梁子也有所磨損。日向皺起眉頭，張了口想要說些什麼，Jubatus率先擋住了日向的視線，他因此錯失了機會。傭兵和阿爾瓦道：「還請不用擔心，這段時間我會照看車子上的貨物，您可以先去休息。」

　　「真好啊！果真我看人的眼光一直都沒有錯！」阿爾瓦困擾的神情很快轉變，一瞬間他便爽朗笑出聲來，「我也會盡快找到可以修復車子的人來，只不過不曉得最快可以什麼時候好。很抱歉我們的動物學家，讓您在這樣的地方待著。」

　　「怎麼會呢？這也是阿爾瓦先生不想面臨的吧。」日向遞出善意的笑容，完全沒有責備和抱怨的意思，「我正好也可以四處晃晃或做點實地考察，沒什麼大礙的。」

　　「那太好了，如果您有什麼需要隨時向我開口。」

　　很快他們便從馬車旁散去，幾個壯漢先將裡頭的貨物卸下，防止車子繼續承受壓迫，也怕裡頭的東西有所損害。日向遠遠望著馬車，橘色的眼珠子彷彿穿透了人群。

　　傭兵瞧了眼動物學家，很快他視線轉回，沒有吭聲。

　　夜幕降臨，星月低垂，動物學家提早將晚餐解決並離開了餐廳，善於交際的他反常於沒有留下來繼續和人們天南地北的聊，而是為自己施加了掩蓋的咒語，一個人獨自往馬車前去。他走進第二台和第三台車，日向蹲下並伸手往輪子與支架摸去，他躊躇了會，最後判定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這是人為行事。

　　他再次站起身並甩了下斗篷，破壞的人有兩個方向，第一是存在於這個村莊，可能對商隊貨物抱有歪主意的居民，希望藉由馬車的破壞來拖延留下來的時間；第二則是這裡可能已經有人盯上了他，儘管日向覺得這個可能性相當小，畢竟他們才剛開始執行這個計畫，能知曉他存在的人又有多少呢？他只是個沒沒無聞的動物學家，沒有人會想要－

　　忽然他想起了中午和自己眼神對上的棉花田婦人。

　　當時她的表情是怎樣的呢？

　　日向嚥下一沫口水。

　　「您在這做什麼？」

　　「啊我的天啊！」動物學家嚇了一跳，他連忙摀住自己的嘴，壓低聲音：「你怎麼看得－不對你怎麼在這？」

　　「我是跟著您出來的，畢竟我有要保護您的指令在身。所以您是要做什麼？」

　　「我只是很好奇車子到底是怎麼壞的。」日向斜眼瞄了下車輪，話裡有些許不確定，「想說有沒有我可以幫得上忙－我絕對不是弄壞車子的人！」

　　「先生，我並沒有懷疑您。」Jubatus冷靜的說，「並且我說過了，我是來保護您的。」

　　「啊啊我知道，但你的主要任務是監視我對吧。」日向困擾的揉亂了頭髮，神情有些慌張，「總之我真的不是犯人，只是因為某些原因我怕車子被破壞是有人想衝著我來，我得確保阿爾瓦先生他們不會因我受到傷害。」

　　「為什麼是因為您而來呢？」Jubatus繼續追問，動物學家才驚覺自己好像說得太多，他又雙手擋住嘴吧，拿自己沒輒：「天啊，我是個笨蛋。」

　　「這趟旅程您似乎別有意圖。」傭兵的語氣平淡，沒注意到冷靜的口吻讓日向抖了一下，「但我只是個傭兵，而您是帝國尊貴的學者，目前也沒有任何證據表示您想對商隊做什麼，因此我也不會傷害您。」

　　「你冷靜到讓我有點害怕，Jubatus。」日向緊張的盯著傭兵，「但如果我真的做了什麼呢？畢竟你應該有必要和阿爾瓦先生報告我的舉動和行蹤吧，這真的可以嗎？如果監視我是你的主要任務－」

　　「還有時間擔心我就大概可以推測出您真的沒什麼計劃了。」Jubatus難得笑了出來，日向愣了一下，然而那表情只短暫的出現了一秒。「再者，如果您真的另有打算，我也不認為我會輸。」動物學家啊了一聲，他忽然瞭解方才傭兵的表情是什麼意思了，那是實實在在的挑釁。

　　「所以您在研究車輪上有什麼進展嗎？」見學者的表情愈發難看，幾乎演變成像在瞪著他，傭兵不得不承認人類的情緒實在變化多端，「不曉得您在交通工具上也有所研究，讓我刮目相看。有什麼是我可以回報給阿爾瓦先生的嗎？」

　　「現在說好話也來不及了！」日向終於大聲起來，他已經將隱蔽咒給撤銷，「再說如果有異樣我也會自己和阿爾瓦先生回報，我想我現在就可以去告知。」動物學家一點也沒有學者氣息的拉出巨大的步伐要往屋子移動，然而傭兵阻擋了日向的去路，「還是我去說好了。」

　　橘髮的人先是停在原地，他嘴吧微微張開，最後吐出了一個簡單的問句：「為什麼？」

　　「我會說是我發現的。」Jubatus解釋，「這樣也不會有麻煩事找上您。」

　　「什麼麻煩事？」日向反覆詢問，他掙脫圈住自己手臂的手，卻也只是停在原地，抬頭正面看向傭兵，「你在包庇我嗎？」

　　「我只是認為這樣事情會簡單很多，畢竟我不想再向阿爾瓦先生解釋您為何會在吃完飯一個人悄悄溜來這裡。」日向思考了會，他點了點頭：「你說得有道理。」

　　「那麼您先回去休息，接下來的事我會來處理的。」

　　「處理什麼？」日向的眼睛仍然睜得圓大，好似沒有聽清楚傭兵的話，「我不是說了嗎，我會自己去和阿爾瓦先生說的。」

　　「……您有瞭解我剛剛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你的擔心並沒有錯，所以我會明天再和他說的，這樣應該也能降低疑心了吧？」日向甩了甩身上的深灰色披風，他淺淺的笑了一下，「放心吧，我可以搞定的。」

　　傭兵聞言只是深吸了口氣，動物學家看著對方沒再說什麼便轉身離開。

　　「所以說，我認為車子的破損是人為造成的，阿爾瓦先生。」來到出發的第三天，上午九點鐘，隨著人們逐漸享用完早餐，餐廳的位子也空曠出來，日向抓準時機坐到對方身旁，「雖然我不確定行動的動機，但我認為有必要和您報備，可能有什麼人不希望我們如期離開或前往目的地。」

　　「我瞭解了。」阿爾瓦沉沉嘆了口氣，他低頭看著已經空的碗盤，惆悵的神情和他龐大的身軀形成對比，「我也早該想到不會每一次的行程都會如此順遂，謝謝您和我說明，在這段時間我會好好注意的。」

　　「如果有什麼需要請務必和我說。」日向真誠的道，看見困擾的男人他不自覺愧疚起來，害怕自己真的就是剛剛所說得“動機”，「我真的能幫上忙……如果需要我出手的話。」阿爾瓦終於露出笑容，很是高興動物學家如此願意幫忙，當然他還不曉得學者口中的出手另有別意：「真的很謝謝您，之後有什麼狀況我都會和您說明，早上已經請人去附近找能夠為我們修理車子的人了，如果順利的話明天我們就可以繼續啟程。」

　　「那太好了。」日向給予一抹信心的笑容，他們的對話也到此告一段落，動物學家決定利用今天好好探訪耶魯村莊，順帶看看能否打聽一些訊息。在學者離開後餐廳也真正的只剩下阿爾瓦一人，男人盯著桌面好一段時間，將近有三分鐘都完全沒有動作。

　　他從背心裡拎出一張紙條。

　　經過兩個半天的趕路，清水終於在下午一點來到葛裏菲茲帝國，她粗喘一口氣，一個躍身便迅速下馬，絲毫沒有長期坐在馬背上的不適感。她將黛博拉帶到能夠暫放馬匹的棚子，老闆遠遠便看見這麼一位女士，頓時好奇心全都湧上來了，「您好，女士從哪裡駕馬兒來的呢？」清水抬頭望了一眼，只是笑了一下，便繼續在寄放申請單上簽字。「不願訴說也無妨，是我越界了，祝女士在葛裏菲茲帝國待得愉快。」老人識相的不再多問，他深知雖然葛裏菲斯帝國並沒有禁止任何人的出入通行，然而在經過城門檢核身份時仍然會被刁難阻攔，這也打消了許多人前來這兒的想法，變成只有貴族、學者與政府人員為主要成員所組成的帝國。

　　也因此，能夠進來這裡的人都有一定地位或目標，老人看著獨自走遠的女士，她並沒有像一般女性那樣披著長順的秀髮，而是一束被紮起來、清爽便利的馬尾；也沒有身穿正符合她年齡的漂亮服飾，更不要說珠寶，取而代之的是長白襯衫搭配咖啡色馬甲以及修長貼身的黑色長褲，而更不能忽略的是配戴在腰身的銳利長劍，還有不怎麼起眼的綠色綴飾。老人很快便認出了東西的來歷，的確好幾年前他曾經聽聞薩克遜家族收養了一位來自邦尼大陸的孩子，然而在這之後薩克遜家族迅速沒落，只能推測新帝國的王似乎想要逐漸讓武家退出歷史舞台，沒有人知曉王這麼做的用意，更沒人知曉原來當年薩克遜先生所收養的孩子其實是邦尼大陸的“女孩”。

　　老人忽然笑了出來，眼底有好久不見的期待緩慢波動。

　　清水來到了所在地，一路上忽略了許多以華美扇子遮也遮不住的強烈目光，而男士則是更裸露的直直盯著她，所幸她並沒有花太多時間在找路這件事上，正如她所收集的消息那樣，屋子坐落在一處已經靠近貴族邊緣地帶的地方，這裡比起其它地區更多的是山坡與橡樹，也因此她終於不用再接收那些毫不遮掩的評論。

　　「請問有人在家嗎？」清水先是拎起深藍圓環在門上敲了幾下，然而裡頭沒有任何回應，更不要說匆匆過來幫忙開門的腳步聲，「不好意思，想請問先生－」

　　咻的一聲，木門如願被打開，然而走出來的是一位頭髮明顯沒有進行過梳理，上衣還有些扣子鬆下的男人。他顯然沒有預期會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女性前來敲門，很快男人紅了臉龐：「啊、我的天啊－我、我很抱歉！稍等我一下！」說完後木門又被重新關上，清水眨了眨眼，忽然覺得眼前的場景有些好笑。

　　約莫五分鐘大門再次拉開，看得出來男人盡最大的努力打理好自己，他起伏的喘息聲仍然明顯：「不好意思把您擱在外頭這麼久，只不過－請問您是誰呢？」男人似乎終於意識到問題的關鍵，他記得今天自己沒有收到任何來訪的通知，也就是眼前的人是位不請之客－但他仍然不能在女士面前如此失禮，男人抱歉的想。

　　「您好，很抱歉突然來打擾您，我知道我沒有正式以信件和您先聯絡，更沒有得到您的允許，因此我不會在意剛剛所發生的事，一切都只是我的緣故。」

　　「不需要這麼說。」男人調整了一下眼鏡，他側過身子讓出一條通道，「先進來坐坐吧，茶或者咖啡？」清水對突如其來的選擇愣了一下，這還是第一次被男性詢問自己需要什麼，　　　     「茶就行了，謝謝。」

　　男人將清水領到一間以寶藍為主色調的會客室，這裡屬於宅子的底端，因此多面都有明亮採光的落地窗，途中清水還注意到一個半打開的門，裡頭似乎是成堆的公文和書籍，有些東西甚至直接從地上開始疊起，「抱歉，公務人員。」男人再次露出歉意的笑容，順手將門給扣上，清水想大抵是自己讓男人從這堆文件山中脫身。

　　很快男人便端著茶水進來了會客室，那是一組白色的瓷器茶具，沒有多餘的雕花或裝飾，而在男人彎身倒出茶水時清香的氣息立刻竄入鼻腔，「我相當喜歡這一家的茶飲，您知道黛絲特妮茶商嗎？」

　　「我有聽聞過。」清水淡淡回覆，盡量不讓自己有過多的情緒，她相信這個名字就算沒有直接接觸也有許多人認識，畢竟此時基本上沒有多少女性單獨起家的公司，她只是一位子爵的女兒，沒有繼承家產、沒有足夠高的地位，但名聲仍然在商界與社交界中打得響亮，久而久之黛絲特妮逐漸成為一種代稱，說明著由下而上的逆轉、也同時成為從商女性的代名詞。

　　然而，清水瞭解在其中還有更深的意思，她知曉此時男人向她說明這家茶商別有用意－他想讓她放鬆戒心，並且委婉告訴她自己並不會像其他人以特殊的目光看待她。「謝謝您。」清水接下茶杯，最後只是簡單濃縮成了零星幾個字。

　　男人坐到對面的沙發，他低頭聞了一會茶香，隨後才滿意的啜飲幾口，「果真在忙碌過後享用黛絲特妮的紅茶最享受了，這裡頭似乎有安神和舒緩壓力的效果，真是不曉得到底是怎麼調配出來的。」一連好幾個誇讚，之後男人放下茶杯，雙手交疊在卡其色的西裝褲上：「我看我們還是早點進入正題好了，我叫做武田一鐵，女士今日到訪的原因為何呢？」

　　「清水潔子。」她說著便微微點頭，「我來到這裡是有個請求，我知曉您不只是個公務人員，我看過您的論文和在報紙上所發表的文章。」武田忽然僵硬了身子，但只有一瞬間，他再次掛上和先前一樣的微笑。清水接著說：「我想借用您的力量幫我完成一個任務，現在聽起來或許有些荒唐，但我們的最終目標是要將某個貴族給斬除。」聽見斬除兩字，這下武田可沒有再保持方才的溫文儒雅，透過眼鏡都能從兩隻睜得大的雙眼看出他的驚訝：「抱歉，您說什麼？」

　　「不好意思，是我太操之過急。」清水低頭表示歉意，「但我的確需要您的幫忙，不曉得您是否願意先聽我說個故事？」武田端著茶杯的手停放在膝上，他低頭凝視著地板，隨後才緩慢抬起眼：「你想做什麼？」

　　清水笑了出來。

　　「尼克勒斯．加洛，武田先生，請問您聽過這個名字嗎？」

－TBC－

※人物（原作）介紹：

1.武田一鐵：高級公務人員，居住在葛裏菲茲帝國內。曾撰寫許多論文、報導，在法學上有一定地位（紅寶石），專攻權力法案。

※人物（原創）介紹：

1.薩克遜先生：收養清水的人。為武家，家族人多數不高大，以劍的技術聞名。收養清水的原因尚且不明。前陣子剛過世，清水成為唯一繼承人。

※下集預告（上部曲 18）：

　　「我想你這樣的性格也無法在這個世界活得長久，阿爾瓦先生，他就交給我好了。」Jubatus說著便抽出利劍，鋒利的聲音鏗鏘打進他耳朵，日向吞了沫口水，他盯著劍刃，橘色的眼珠子跟著閃起銀色的光。「等等－我想我們還是可以談－」

　　利刃從他腦袋直直揮下。

－0812（三）釋出－

※作者吐槽：

之後會繪製地圖給各位，但可能不是近期，因為最近有點忙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