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曲

 

18

 

 

  「哎呀!還是髒亂的窩最適合我了-」

  「宇內先生,我想我們應該進行大掃除。」赤葦環顧了一圈四周,他兩隻腳所站的位置居然是房間內唯二空曠的地方,宇內則是憑著多年的經驗和體感一路踮著腳來到書桌,隨著他拉開椅子,幾張報紙與文件緩慢飄下。「赤葦,隨便坐當自己家。」

  「……抱歉,我沒找到您口中所說可以坐的地方。」

  「啊,那你站著好了。」赤葦聽見只是瞇了下眼,但他也不想做額外的反擊,倒是憑著自己同樣優秀的平衡感、順著方才宇內的步伐來到了書桌前。「和您報備一下,清水小姐今天應該已經和武田先生會面,而這是日向第三天的行程,依照時間來算他們已經到達貧民區了。」

  「那麼你呢?」

  「昨天我潛入馬戲團認識了一位叫格吉爾的人,他將許多馬戲團的事情都和我說明,主要就是尼克勒斯的確有在虐待動物,並且他似乎也的確還有進行一些其它的非法勾當,我想就是清水小姐所說的人口販賣,然而格吉爾只是和我說他注意到尼克勒斯每週一晚上一定會在深夜外出,通常再看見他的人影會是在週二中午,這期間沒有人知道他去哪裡。」

  「不愧是我的好助手赤葦!」記者先生倏地站起身,他語氣歡愉,真誠的為自己有這位幫手感到開心,「那麼換我來報告這邊的事,昨天我已經和一位重要人士進行了第一次的通信。」

  「您找到誰了嗎?」

  「我得知那位武田先生有位摯友在這個帝國中,那人似乎也和王有一段長遠的關係,因此我想請他和我以及他那位摯友約個時間碰面-當然還得看清水小姐能不能說服他。」

  「肯定可以的。」赤葦毫無懸念的道,「所以您說的那位摯友是誰呢?」

  「嗯-」宇內若有所思的轉了圈眼珠子,隨即他饒有興致的道:「那可是帝國中數一數二不好惹的烏鴉先生呢。」

 

  「這就是全部了,麻煩請深思,武田先生。」時間已經來到晚上,清水站起筆直的身子,並且以標準的九十度向男人敬禮,「唯有您是最適合的人選,既有地位、帝國的認證,還有一顆柔軟的心腸。」

  「抬起頭吧。」武田擰了下眉心,他讓清水坐回原位,卻也一時間說不上什麼。最後他終於強迫自己敲開嘴唇:「你得知道這是一趟冒險,或許對我而言並不會有什麼損失,畢竟人們都知曉我是什麼樣的人,但現在你是家族中唯一的繼承者,你知道你在面對著什麼嗎?」

  「我知道,先生。」清水淺淺笑了一下,忽然覺得這段話似乎前些日子才和什麼人說過,「然而這對我而言也是沒有損失的,畢竟不管失敗與否,我都不認為一切都拍板定案了。」她的態度和語氣仍然堅決,然而武田彷彿也料到了女士會這麼說,他終於放下緊繃的神情,肩膀也隨之塌下:「我知道了,我會幫你的,但我需要先告訴你,我不曉得處在葛裏菲茲帝國的我能夠在這件事上有多少影響力,畢竟這或許會牽涉到史都華德帝國的內政,因此我只能基於在人權與法律學者的立場上來支持你,並且兩個帝國的學者認證也是同樣一個管道與機制的,在法案中的確有一條說明兩個帝國間可以彼此交換學術知識。」

  「這已經很好了,武田先生。」清水的語氣與神情同樣緩和下來,此時她才終於比較有了十九歲少女的坦然,「另外我想再向您確認一件事,或許這會對您有些敏感-但其實我也知曉您在史都華德帝國留有人脈,因此我想請問-我們有沒有機會能夠和烏養先生談一談?」

  「這-」空氣間有幾秒中的寧靜,就在清水以為對方會再次詫異於自己的發言時,男人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你都知道了!天啊,我該好好檢討那些信件的安全性了。」

  「歸功於我所結識的一些朋友。」此時浮現在清水腦海裡的是那位記者,她由衷感謝宇內天滿。

  「那麼還需要給我一點時間來向他告知和商量,這之間可能需要花上三天-」

  「不好意思,我們可能沒這麼多時間。」清水一下子否決了提議,讓武田硬生生在原地眨了眨眼,她繼續解釋:「抱歉,是我話還沒說完,有關於聯絡這一事其實我們已經寄信給他,因此我想烏養先生已經瞭解這件事,也就是我們可以直接安排會面了。」

  這一次間隔的沉默更加長久,直到清水出聲呼喚武田才回過神來。而在驚訝之後,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無法詳述的表情。

  「糟糕,我開始覺得事情有趣起來了。」

 

 

  日向昏昏沉沉的睜開眼睛,世界彷彿上下顛倒,偶爾還有幾聲鳥叫從他頭上掠過,儘管他曉得自己確確實實的待在一個狹小的房間內,雙手還被反綁在椅背,他抬起橘色的雙眼,盡量讓自己模糊的視線重新在已經散出好幾片身影的人上聚焦,而當他終於看清眼前的景象時,他巴不得再將自己敲暈重新昏過去,「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他動了動背後的雙手,牢得他手腕生疼,估計都會留下紅痕,「阿爾瓦先生,您是被誰給挾持了嗎?」

  商隊領頭面有難色,起初他似乎想吐出什麼話來,然而很快又吞了回去,也就造成接下來一分鐘的靜默,日向只好繼續接話:「拜託,請告訴我您是被逼迫才會將我給綁起來的。」

  「我、我-」日向努力專心聆聽,然而腦袋還是有點暈眩,很快他便瞧見了極有可能造成如此現況的人:「Jubatus,」他沙啞開口,「可以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嗎?」

  傭兵緘口不言。

  「該死-」日向咬了咬牙,他再次扭動手腕,卻只是惹來更多刺痛和無力,「好吧,那起碼和我說明為什麼要將我綁起來。」

 

  「信。」阿爾瓦終於開口,他的聲音顫抖,「我收到訊息,如果不把你在這裡解決掉,我們整個商隊就會下去陪葬。」

  「我就知道。」日向差點要將白眼給翻過去,但現在意識的狀況不容許他這麼做,Jubatus真的朝他打這麼用力嗎?他憤憤地想,「阿爾瓦先生,我得先和您說聲抱歉,有些事情在出發前並沒有完整告訴您才因此讓你們陷入危機,這是我的責任。」阿爾瓦沒有回應,只是眼神怪異的盯著動物學家,日向繼續道:「其實我前往貧民區另有意圖,我想在那兒調查一些事情,而在此之前可能已經有史都華德帝國的人-更準確來說是第一王子的人注意到我了,儘管我完全不曉得他們到底是怎麼得知我的消息,但多半和尼克勒斯有關-抱歉扯遠了我現在腦袋有點昏,總之這本來就是屬於我個人的事,我很抱歉你們被連累進來。」日向劈哩啪啦的解釋,也根本沒有搭理對方有沒有聽進去他所說得。

  「所以我想-」

  「你都是這樣自說自話的嗎?」

  「什麼?」日向愣了一下,沒料到說話的會是站在門旁的傭兵,也根本沒注意到對方已經不再以敬語稱呼他。

  「我說你都是這樣自說自的、好像說完話後別人就會理解的嗎?」

  「你有什麼意思。」日向暗了暗眼神,這樣的表情鮮少出現在他臉上,再加上些許乾涸的血停留在眉梢旁,讓動物學家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大開殺戒。「你似乎從剛進這個商隊就沒怎麼動腦過,不僅不斷和一個要監視你的人親近,還不假思索的宣傳你的故事,你以為你是什麼生命鬥士在宣揚偉大理念嗎?」

  此時日向的嘴巴已經開大最大,他無法相信自己剛剛都聽了些什麼,更滑稽的是他居然想不出任何一句話可以反駁,這毒蛇的功力簡直就像-就像馬戲團裡那隻該死的獵豹。

  「我想你天真的性格也無法在這個世界活得長久,阿爾瓦先生,他就交給我好了。」Jubatus說著便抽出利劍,鋒利的聲音鏗鏘打進他耳朵,日向吞了沫口水,他盯著劍刃,橘色的眼珠子跟著閃起銀色的光。「等等-我想我們還是可以談-」

  利刃從他腦袋直直揮下。

  黑豹忽然從籠中驚醒。

  沒有人闖入、也沒有突發狀況在夜半發生,然而他像是感知到了什麼瞬間睜開眼睛,那是一股莫名卻強烈的不安感,就像有什麼鬼影在十幾公尺處跟蹤著他,接著很快就會攀上他的腳踝,然後將他吞噬殆盡。

  那一晚他不得再安然入睡。

 

  幾天連下來的好天氣終於在今晚落下了雨點,「您說日向安全嗎?」赤葦盯著窗外,現在他已經能在這個屋子找出許多生存空間了,他花了點時間為記者先生打掃起居,「我聽說第二王子希望從他身上得到另外一筆線索,但真的可以放他一個人去這麼危險的地方嗎?」

  「老實說,我也的確很擔心。」宇內摘下眼鏡,盯著在桌面上搖曳的火燭,「不直接和日向打交道就等同於將他放在一個混沌地帶,他被誰給抓走或傷害,第二王子都還不能為他出聲,也無法給日向實名上的保護。」

  「您說他在等待。」赤葦回覆,「第二王子,是想將他當作誘餌嗎?」

  「……我不能確定,我們也無法妄加揣測。」

  雨滴越下越大,赤葦持續往窗外看去,他忽然轉了語氣,「宇內先生,我一直很感謝您在同樣下著大雨的夜晚拯救了我,但我也一直將您對我所說得話銘記在心。」

  火光翩翩閃爍,赤葦將視線轉回。

  「遲早有一天,我會做出自己的選擇。」

 

 

  日向一個躍身,接連跨過了幾條粗大的樹根,也甩下了不少追過來的人,同時間他想起了稍晚和Jubatus的對話。

  「您得小心阿爾瓦先生,有人開始行動了。」當下他還聽得一愣一愣,然而隨著傭兵的解釋他很快就瞭解了狀況,「車子的損壞的確是人為,那是為了絆住阿爾瓦先生的行動,並且以他整個商隊的性命來作為殺了你的交換。」

  「你是從哪裡知道這些消息的?」日向抬頭問到,沒發覺自己的心臟在砰砰作響。現在回想起來他是害怕的。「有人給他捎了紙條,我恰巧看見罷了。」

  「毫無可信度。」

  「我想他晚點就會對你出手,不管如何你都盡量拖時間,說點不必要的廢話。」

  「這樣我會不會死得更快?」日向又聽見自己的心跳發達起來。

  「放心。」Jubatus溫和的道,「我會在這之前殺了你-作勢。」

  「他在這裡!」日向跑到一棵能夠完美隱蔽他身子的大樹之後,他打了個響指讓不遠處傳來聲響,接著又在身上施下隱蔽咒,很快他便聽見人群往反方向前進。

  「我會將您的繩子切斷,您得利用那個時候離開。」

  「那麼你呢?還有阿爾瓦先生,既然他們被派下了這個命令,如果沒有達成這不是反而會給他們帶來危險?」

  「所以他們就該殺了您嗎?」Jubatus語氣激烈起來,不敢相信什麼時候動物學家還在想著他人,「總之我會因情勢來做決定,您只要知道掙脫後往西邊的山脈跑去,努力一下應該就會看見一條有人走過的山徑,一直往南走便能通到貧民區。」日向再度張口,還來不及詢問其他問題,傭兵彷彿知曉動物學家旺盛的好奇心一時間不會得到滿足,他手起刀落,以足夠讓人昏厥的力道往他腦袋揮去,又從右手臂割下一條血痕從學者頭上滴下。

  這之後就是日向在木椅上睜開眼,一切真的如Jubatus所說得發展,而在他舉起利刃要往下揮去時,阿爾瓦卻出聲喊了停。

  「能不能、讓我們演齣戲?」他冒著冷汗詢問,「假裝我們經過了激烈的爭鬥,但最終還是讓你給逃跑了。」

  「阿爾瓦先生。」日向喃喃唸到,此刻男人的眼神混雜了許多情緒,這更加刺痛他的心,Jubatus,我有個請求,」他微微轉過頭,朝身後的傭兵說到,「我希望你能保護阿爾瓦先生和其他人的安全,直到他們平安歸回。」Jubatus沉默了會,他知道日向的意思是什麼,也就是在之後的旅程他自願獨自一人,他在切斷關係。

  「當然會,我知道我的雇傭者是誰。」

  而他只能這麼回應。

 

  沒有了其他人的追查他的步伐也緩慢下來,日向施了點魔法讓他能在大雨中仍然保持乾燥,很快他看見不遠處有一間木屋,不曉得是獵人所留下來的屋子或單純給需要的人歇息。

  木屋中所有物品都積著薄薄一層灰,日向再次打了個響指,很快那些髒污頓時消失,他也得以拉開椅子坐下休息。所有事情似乎在一瞬間爆發開來,他甚至來不及整理思緒下一件事就緊接著發生,現在他終於可以有些時間回想究竟發生了些什麼,而率先登上他腦袋的是一個老早就想詢問、卻在瞬間被人打入昏迷的問題-

  他想知道Jubatus的用意到底何在。

  從旅途剛開始他就一直認為傭兵受到了阿爾瓦的指令要監視他,然而事實上似乎不是這樣,要不然他也不會和自己告知阿爾瓦先生的想法,更不會特別擬定一個計劃讓他逃走,怎麼想這都不是將阿爾瓦先生放在第一位,反而自己才是花錢將他雇來的人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日向抓著頭髮,然而這個問題也只是想到一半,很快他的腦袋便沉下去,倒在桌上呼嚕大睡。

  隔天早晨是一隻綠繡眼吵醒了他,日向撐開一半的眼皮,看著鳥兒朝他歪了一邊腦袋。「早安。」他輕聲說到,而在僵硬的木桌以不良的姿勢睡了一整晚的代價就是骨頭像是散了開來,日向發出奇怪的叫聲,然後伸直手臂舒展身子。

  「好了-啟程!」他朝綠繡眼揮了揮手,然而就在踏出房子時又折返回來:「不好意思,你可以告訴我這座山有什麼小徑之類的嗎?」

  鳥兒圓圓的眼珠子直直盯著動物學家,隨即牠啪啪拍了兩下翅膀,往沒有關緊的窗戶飛了出去。

 

 

TBC

 

※下集預告(上部曲 19):

 

 「什麼意思?」與以往不同,先發聲的不再是宇內,而是在他身旁總時扮演沉默的助理,「您的意思是這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或者您就是希望如此發展的?」

  「赤葦。」宇內喊了一聲,然而沒什麼用。赤葦繼續發話:「我很抱歉,但可以請您告訴我們現在究竟是怎麼回事嗎?」

 

0814(五)釋出-

 

※作者吐槽:

Jubatus讓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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