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操你好，節操再見。

上部曲

21

　　「好久不見，烏養繫心。」週日明亮的早晨讓人心曠神怡，法學專家露出笑容，伸手向幾年間只有紙上交談的友人問好。「看來你也再次復出了嘛。」將金色頭髮梳成馬尾的男人用力回握住對方，臉上的表情有一種說不上的悸動與興奮，「現在讓我們來看看這群年輕人到底可以搞得多盛大。」烏養別有用意的望向清水與宇內，他已經知曉最初發起人是一位動物學家，然而現在似乎不在現場。

　　「我也相當期待。」武田同樣笑了出來，隨即宇內邀請眾人入座，而清水將許多文件與資料堆疊到桌上。「那麼輪到我們的報告時間了。」宇內望了眼清水，而女性朝他點了下頭。她以清楚的口吻和適中的音量開口：「首先，我簡單說明希望兩人可以配合的工作，武田先生的話就如我先前所說，我希望您能以法學專家的身分與以往長期爭取權力法案的經驗來幫助我們。至於烏養先生，您的家族長期與王家有所聯絡吧？」

　　「我現在是不是要連你們知曉我出生是幾點幾分都不能感到意外了？」以幽默的口吻代替回答，清水配合的笑出聲來：「“王最好的競爭對手”，人人都是這麼宣傳的，因此我有些猜測應該也相當合理正常，而我也深信您的家族能夠在貴族界發揮一定影響力，宇內先生已經透過報社陸陸續續發放有關第二王子可能復出的消息了，同時現在社會的氛圍也是最佳的舞台，我們只需要有人能夠成為那位使人民可以坦然並且大聲說出來的標誌性人物－民眾需要一個引爆點或有力的人物作為他們發聲的避風港。」

　　「我瞭解了。」烏養看著桌上的資料，接著他又往身旁的老友看去，眼神彷彿在詢問著對方意見。

　　很快他們得出了結論。

　　「告訴我們更多有關第一王子以及你們想要怎麼做的訊息。」

　　與此同時第二王子正敲打著桌面，思索著先前收到的信件，他眉頭輕皺，有個名字不斷在他心頭旋轉。

　　文森特．坎貝爾啊，不僅是支持第一王子的主要勢力，也是從前到現在一直暗暗幫助他的人。

　　白布坐挺身子，他拉了下白色的長外衣，準備再次捎信給遠方的人。

　　「小心點！不要把貨物撞到了！」阿爾瓦商隊在昨晚、也就是週六晚上順利抵達了貧民區，有幾個人很快認出了他們便前來招呼，並將商隊一群人帶往此地最好的休憩區，其實這樣的建設也是有阿爾瓦的資助建設蓋起的，他也熟知這裡的地形與狀況，因此不久後阿爾瓦立刻讓那些過度熱情的居民回去休息，在安置好了馬車與團員後自己也迅速進入夢鄉。

　　隔天一早他們便開始整理貨物，許多居民同樣前來幫忙，並且如同老樣子，阿爾瓦命令團員將馬車的棚子揭開，商隊的馬車都有經過改良，在車壁上半段的部分都可以拉開，就好像一個向上打開的窗戶，而馬車就成為了一個個進行交易的小攤販，現場也會有專業人員說明此時物價與貨幣的轉換。

　　整個貧民區主要分為三個區塊，其中兩區都有著一位主要領頭人負責維持治安和秩序，這是他們與阿爾瓦進行貿易的交換條件，因此這兩個區域中的居民都極為配合，大部分人也都願意在這樣的環境下彼此互助。

　　然而唯有一區阿爾瓦不會進行深入，那兒是鐵了心不想與世界接軌，甚至可能有些憤世嫉俗、不願聽從他人命令的不法分子，因此那一區的主要領頭人另有他人，儘管沒有人知曉究竟是誰，但能夠在那樣混沌的三不管地帶成為頭領，可想而知並不是簡單的角色。

　　阿爾瓦商隊分別會在其他兩塊區域待上一天半，總共三天的行程，同時也會在此時各從兩個區域帶上一名被推舉出來的人選跟隨他去各地學習，等到一年後再回來貧民區幫忙，這樣的模式已經有好幾年，再加上他每年都會來貧民區大概四次，因此基本上手上都會有四批學徒跟在身旁，而抓住眼線的賽門正是其中之一，下一次再臨貧民區也是他回歸的時刻了。

　　貨物都已經安放得差不多，居民也開始聚集進行交換，好幾個人會特地來朝他握手致謝，並且希望可以單獨給他一些額外的東西當作謝禮，然而阿爾瓦只是一一拒絕，他不認為自己可以收下，也不覺得有理由收下。

　　「阿爾瓦先生，您是否仍然相當疲勞？」一位婦女拿著交換而來的米糧走了過來，她注意到男人的眉頭微微隆起，溫和關切的聲音讓阿爾瓦回過神來：「啊，沒有的事，只是路途有點勞累。」

　　「雖然可能比不上您之前所吃過得山珍海味，但如果您有需要並且有意願的話，家裡願意為您熬製一碗湯。」

　　「煞費苦心了，只是旅途中常會遇到的狀況，再休息一會就行了。」婦女聞言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阿爾瓦此時才嘆出一口氣，扭頭朝身旁的傭兵問到：「我真的不該派人去山裡尋找他嗎？或在山下等待也好，他想要來到這裡還要有些距離。」

　　「這會引起疑心。」Jubatus撇了一眼阿爾瓦，「現在我們不曉得有誰會是像先前那位婦女一樣成為通風報信的人，很有可能那人也存在您的商隊。但您也不用過度擔心，先前我已經捎信給附近的友人請他們去幫助他，我想他應該暫且還算安全。」Jubatus詳細說明了現在的狀況，然而嘴上的說詞似乎只是其中一套，事實上他是擔心的，再次寄過來的信件並沒有提到動物學家的事情，一切都只是他最美好的推算，現實的發展完全有可能不在他的預想內。

　　「……Jubatus。」

　　「是。」阿爾瓦在呼喚傭兵之後，好一段時間都沒有繼續接話，他只是目光直直飄了過去，像是在看著人們進行交易，又像是什麼也沒放進眼裡。隨後他才像是想起自己必須開口：「我們的雇傭關係就到這裡了吧。」

　　「您不顧慮商隊的安危了嗎？」傭兵的情緒與語氣似乎永遠都保持著水平，當然他沒法說明此刻的心情更趨近複雜，「如果我離開了商隊便沒有人能夠做出實質性的保護了。」Jubatus不曉得自己為何這麼說，照理來說他應該感到慶幸，他當然記得自己真正的任務，作為傭兵也只是個幌子，但動物學家的希望似乎淺移默化的影響著他－他曾說過希望自己能夠跟隨商隊一路到平安歸來。再者，他真正應該聽命的人是帝國的第二王子，那人交代給了他什麼任務，他也必須要實行。只因為－

　　－「不會吧？難道你都沒有一點自己的意思嗎？」

　　－「夠了，這是我自己選擇的未來。」

　　－「管他冒不冒險－我肯定會闖盪得比你還要好！」

　　「……tus。」

　　「……batus。」

　　「Jubatus！」

　　傭兵倏地睜大眼睛，有些失神的看向呼喚自己的人，「不好意思。」他的視線沒有在男人臉上停留太久，阿爾瓦注意到他直直盯著地面，「我想你應該去休息一下，這幾天都太麻煩你了。」

　　「這只是我的－」

　　「不要再告訴我這是你的工作。」阿爾瓦語氣不悅，然而話裡卻沒有感覺到責怪的意思，「從現在起我們解約了，我仍然會給你之前所定下的傭金，你好好去休息，之後有什麼事再和我說吧。」

　　「阿爾瓦先生。」Jubatus的視線仍然沒有從地面挪開，像是沒有意識到自己喊出了名字，「我不懂您的用意。」他不清楚自己為何仍然站在原地，更不了解為何在聽見解約這兩字時心底產生了莫名的異樣－傭兵完全無法訴說這種感覺，那不是惆悵、不是悲傷、不是驚慌，更不是憤怒。

　　他什麼也感覺不到。

　　「好吧，我回心轉意了。」男人忽然嘆出一口氣，阿爾瓦說，「我要指派你最後一個任務，就是給我休息睡覺。」

　　「……我還是無法理解。」

　　「這是命令，理解不理解都不代表你能違抗命令。所以，趕緊去睡吧，我知道你夜半都在守夜，你這幾天到底都怎麼撐下來的呢？」阿爾瓦重重的搖起頭來，高聲朝方才試圖招待他的婦人呼喊：「好婦人啊！你能幫我個忙嗎？」

　　「這哪能是我可以拒絕的？」婦人見狀終於笑了開來，她拎著裙子小碎步跑過來，「說吧，有什麼吩咐呢？」

　　「幫我好好照顧他一下吧，這位是這次旅行負責保衛我們的人，已經好多天沒有休息了，我想讓她能夠放鬆一下。」

　　「啊，原來是驍勇善戰的好先生，過來吧，讓我們能夠為你們做出一些微薄的回報。」婦人的語調隨著她和藹的笑容慢慢揚起，好似自己的存在正是為了招待眼前的人，「千萬不要客氣。」見傭兵沒有移動，她只好伸出手將人給拉了過來，有著強健體魄的人就這麼被一位婦人給輕鬆拉走，Jubatus還時不時的回頭看向阿爾瓦，而商隊團長只是揮了揮手朝他道別。

　　「等等！」不曉得經過多久的跋涉動物學家忽然停在原地高呼出來，他像是想通了什麼，有些結巴的朝身後的赤葦問到：「該不會是他吧！」

　　「您是指－」

　　「就是昨晚你說有安插一位保護我的人，不會是那個什麼Jubatus吧！」

　　「……我以為您早就知道了。」

　　「天啊！我一直以為他說得那些話別有意思！」日向雙手往頭髮亂搔了一遍，惹的他的腦袋像炸開的鳥窩，「我的媽啊－原來他總是和我說他的目的就是要保護我這件事是真的－他怎麼就不能講清楚自己的來意呢？」

　　「那時的狀況可能也不容許他說吧。」赤葦笑了一下，低頭望了眼仍然有些混亂的動物學家，「況且對象如果是你的話，或許少說點會比較方便。」

　　「什麼方便！你的意思是我很難纏嗎！」日向聞言立刻伸出食指指向助手，赤葦笑得更開心了：「您會錯意了，只是有時知道的少也對您比較好。」

　　「啊啊我知道了，你們都覺得我是一個十七歲不諳世事的小毛頭，因此總是覺得我做出的事相當荒唐，我告訴你如果今天我是個五十歲以上的老頭然後還有一大堆輝煌經歷，那麼當我做出同樣的事時肯定沒有多少人－」

　　「不，您做得事一點也不荒唐。」赤葦鎮靜得看著前方，他們仍然以定速在往前移動，「不管您有著什麼樣的資歷或年齡，我相信這些事都是因為源自於您本人而被成就，不在於那些背景，畢竟，日向翔陽就是日向翔陽吧。」

　　「啊……」動物學家眨了眨眼，兩隻橘色的雙眸幾乎要在助手臉上盯出洞來，「你怎麼這麼會說話呢？是因為你在報社工作嗎？」

　　「嘛……您要這麼認為的話也是可以。」赤葦忍住不笑出聲來，不去提醒動物學家這和他昨晚與自己的對話並無二異。

　　艷陽高照，跋涉仍然持續著，不曉得過了多久，有一個念頭又竄進日向腦海：「赤葦先生啊，你不要再用敬稱來叫我了吧。」

　　「您是帝國重要的學者。」

　　「那又怎樣呢。」日向望著前方，眼前的道路像是沒有盡頭，「總有一天，什麼地位啊名聲的，都會消失不見，真正能否留在歷史中的，取決於誰做了什麼事。」

　　動物學家說得很輕，他們的世界又重歸腳下樹葉的唦唦聲。

　　「把信件發出去，凱文。」馬戲團團長在鏡子前左右調整著領巾，他透過折射看向站在身後的部下，「明天晚上把他們帶去“玻璃櫃”。」

　　「我瞭解了。」男人彎下身子，然而在他抬起眼的那一煞那注意到馬戲團團長正用凶狠的眼神瞪著他，「請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事，只是給我小心行事。」尼克勒斯恢復原先的表情，他的口氣卻仍然嫌惡，「已經有老鼠跑進來了。」

　　「我會的。」凱文聞言便拿著信件轉身離開。

　　而此刻他的手掌浸滿手汗。

－TBC－

※下集預告（上部曲 22）：

　　日向又簡單擦拭了下手腳便站起身來，看起來已經準備要再度出發，「幫我和那位阿姨說很謝謝她的好心，赤葦你就好好休息，然後－疑？」

　　「你開什麼玩笑。」難得從他嘴裡冒出這種類型的話，日向沒顧及被緊拉住的左手，他再度疑了一聲，「第一，我大老遠跑來絕對不是只為了將你帶離山區。第二，我不可能留下你一個人到那邊去，絕對不可能。」

－0818（二）釋出－

※作者吐槽：

在某些方面很遲鈍的日向😂

話說Jubatus的身份應該已經蠻明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