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操你好，節操再見。

上部曲

23

　　於史都華德帝國貿易區的邊境森林，幾抹微弱的暗光在樹叢中若隱若現。

　　當最後一位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躍下馬後凱文清了清嗓：「客人已經全數到來，再次歡迎各位的蒞臨，並且做最後一遍重申：之後的行程請使用“代號”來稱呼對方，即每位客人所被配發到的面具樣貌，信上也有說明各位的身份代表，分別為羚羊、孔雀、鬥魚以及蜥蜴，如果都明瞭的話那請跟隨我一同進屋，詳細我會再和大家說明。」凱文推開大門，帶領著四人進入不算大的木屋中，當最後一個人也進來時凱文往外頭確認了一遍，最後門被三道大鎖給鎖上，再加上一片木板卡在門前。

　　伊爾蹲低身子，從黑暗裡走了出來。

　　「有關明晚的展覽請各位務必攜帶和今天同樣的物品，也就是面具與信件，還有將可以識別家族與特徵的衣物或裝飾都收起來，這是為了保護您的隱私權，並且我們保證各位的身份只有我們知道。」經過長廊時同樣沒有一個人出聲，一路上寧靜無比，當他們來到最底端時他拉開了一扇雕有玫瑰花紋的木門，「請進。」

　　四人往前邁步，而凱文只是站在一旁將門關上，並沒有踏進房內。「歡迎你們的到來，我貴重的客人們。」尼克勒斯站在窗邊，他張開手臂熱烈歡迎，「請入座吧，有關明天晚上的“展覽”與“黑豹”，我會一一和你們說明白的。」

　　忽然天上降下大雷，雨隨著巨大的聲響轟然落下，一下子昏暗的室內被照得光亮，而尼克勒斯正背光站在他們身前：「然而在此之前，有件事我需要各位的幫忙。」

　　文森特看著突如其來的大雨，辦公室的門被急促敲了幾下，「進來。」收到許可的人打開了房門，他手裡拎著幾張文件，「文森特公爵，目前仍然沒有收到漢森子爵的音訊，推測可能遭遇不測，需要派人去支援確認嗎？」

　　「不需要。」文森特仍然盯著外頭，他頭也沒回，「回不來的話也好，代表他只能走到這個階段而已，畢竟不適合的人就必須被淘汰。」

　　「知道了，那請問接下來您要採取什麼行動呢？」

　　「那個動物學家的目的地是哪裡？」

　　「根據尼克勒斯的說法與先前日向翔陽所前往的第一市場，我們推測他的目的是找到非法販賣動物的上游，也就是第三貧民區。」

　　「那邊有什麼要緊的人嗎？」文森特終於轉回身子，朝著部下詢問。「集團的領頭歐格登，近期除了捕獲稀有動物之外也進行獸人買賣。」

　　「獸人都是他自己抓的嗎？」文森特豎起耳朵，這個名詞已經有些日子沒有聽過，也鮮少會成為貴族口中的話題，因為他們只是一群不值得一提並且被剝削的對象。「並不是，根據調查是從一位叫做阿普頓的獵人那裡得來的。」

　　「先找到歐格登他們。」文森特簡潔的道，「如果願意和我們合作就交付一筆賞金，不的話便都解決了吧，反正他們是非法販賣與獵捕動物吧，那麼也是功勞一件。」

　　「是的。」部下彎下身子便迅速離去。

　　大雨劈哩啪啦的下，文森特透過窗戶由上俯視，這般大的雨應該能夠輕鬆將大量血跡給沖刷洗淨，他淡淡的想。

　　一顆拳頭又往漢森臉上落下，他看著自己的牙從嘴裡飛出。這是第幾下了？

　　「漢森子爵，我認為我的耐心相當不錯。」Jubatus看著頭已經垂下的人，拎起掛在一旁的毛巾擦了下自己的拳頭，「您放心好了，我不會將您給打死，畢竟您是相當重要的人，因此我不會再打您的臉了，要不然牙齒掉光應該也蠻難講話的吧。」

　　「你還要繼續嗎？」阿爾瓦看著椅子上似乎一半的命都要去的人，他吞了沫口水，「我看還是－」

　　「阿爾瓦先生，我得說我並沒有拷問他人的興趣，這是相當沒有人性的事，我也不喜歡被他人當成需要訓誡鞭打才能聽話的動物。」Jubatus從一旁的檯子拿起一個發亮的鉗子，他朝空氣夾了幾下，「但我認為，暴力有時還是能起那麼點作用的。」他轉過頭朝商隊團長說到，「如果您不願意看見的話就離開吧，畢竟這種骯髒的事一直都是由我來做的。」阿爾瓦感覺到自己流下冷汗，他看見Jubatus迅速轉過身朝漢森前進，「我再問一次，到底誰是指使你的人？」

　　「……是第一王子。」漢森低著頭朝地板吐出一口血水。Jubatus挑了下右邊的眉，而後他將鉗子放回檯上，輕巧的－甚至可以說上溫柔的將對方反綁在後的手給解開，他一時以為自己解脫了：「搞什麼！我從剛開始不就和你說是第一王子！怎麼到現在才把我解開！你純粹是想要拷問我吧！」

　　「嘛，一半一半。」Jubatus說完便立刻將對方的雙手分別固定到兩側的椅把上，漢森的表情看起來更扭曲了：「你、你到底要做什麼！為什麼又把我綁起來！」漢森的身體大力掙扎，然而還是被Jubatus給捆得死死的，他重新將鉗子拿起，鐵製的器具在月光下閃了幾下。

　　「好了漢森子爵，您的慣用手是哪一隻呢？」

　　阿爾瓦半打著盹，他在途中因看不下去就先離開了地牢，然而他也只是守在門外，並沒有回去房間休息。而不曉得在什麼時候房內的聲音已經轉小，他立刻站起身子往鐵門敲去，深怕Jubatus將漢森給折磨死了，「Jubatus！你現在方便開門嗎！」

　　鐵門很快就被開啟，此時阿爾瓦才注意到牢房最上方的微小鐵窗透出了早晨的日光，燭火早就熄滅，而漢森的頭垂得更低，甚至連呼吸都相當微弱。

　　他的右手只剩下兩片指甲。

　　「把門關好。」Jubatus下令，阿爾瓦抖了一下才執行動作。

　　「漢森子爵我向您道歉，之前是我錯怪您了，說您只是嘴巴好了點，現在看來我得把這句話收回。」漢森仍然低著腦袋，沒有吭聲。「您的忠心我已經看見，我想再怎麼將您的指甲片拔掉也沒有用，因此我回心轉意了。」漢森聽見Jubatus如此說終於有了些微反應，他緩慢抬起腦袋，以為自己熬過了地獄般的惡夢。

　　然而男人將鉗子給擦拭乾淨後抬起了他的下巴。

　　「請張開您的嘴，不然我就要用器具拉開您的嘴巴了，我從沒拔過舌頭，技術並不是太好。」

　　「文森特．坎貝爾。」漢森終於流下眼淚，「他才是真正的主謀。」

　　早晨來臨，賽門見旁邊的床鋪仍然是空著的，他推估阿爾瓦先生一整晚都沒有回來。

　　他轉身便催促著大夥起床幹活，現在情況已經不一樣了，他們的商隊可能已經陷入某個還看不出端睨的風波裡，然而這既然是阿爾瓦先生的決定，他便會跟隨履行。

　　這是他們待在貧民區的最後一天，在這裡度過最後一個夜晚後明天便會啟程回去，並且也會把那位試圖想要謀殺他們商隊團長的貴族給帶回去審判，儘管他們都曉得可能所能拿取的並不多，甚至有可能會把這件事給壓下去－想到這裡賽門就變了臉色，原本出生貧民因此對政治沒有興趣的他也在此刻有了些轉變。

　　很快商隊的人以及居民都到街上去進行買賣交易，現在才早上七點多，人們都希望能盡早交換到好東西。而此時他才看見了阿爾瓦，男人朝他們走來，臉上卻充滿了疲憊不堪，「辛苦您了。」儘管不曉得昨晚團長去做些什麼，他還是出於好心關切了一句，然而阿爾瓦只是看了下他，接著便搖起頭來：「唉，我想我應該沒資格被這麼說。」

　　「怎麼說呢？」

　　「昨晚歐文有去找你嗎？」阿爾瓦擰了下眉心，他迅速轉了話題。「有，他向我詢問了有關傭兵Jubatus的事。」

　　「還有嗎？」

　　「他也對近期商隊發生了什麼事感到好奇，我將您險些遭害的事情告訴了他，但並沒有詳說有關動物學家的事。」

　　「瞭解了，他不要知道太多也好。」阿爾瓦聽見熟悉的名字又感覺到心臟抽了一下，他真的不曉得現在日向翔陽究竟是生還是死，儘管Jubatus和他說不需多慮。「對了，賽門啊。」

　　「是的團長。」

　　「如果我說，我想將下一任團長交託給你，你會覺得怎樣？」接收到這個詢問時賽門一時間無法回答上來，他只是看著遠方的商隊夥伴以及熟悉的居民，他又將嘴給闔上。

　　良久他才給出答覆。

　　「那麼我會說，請安心的交給我吧。」

　　阿爾瓦先是睜大了眼，隨後他笑了出來。

　　「那是第二貧民區吧。」動物學家塞在樹木之後，他踮起腳尖往遠處看去。「沒錯，我想我們大概晚上就能抵達第三貧民區了。」

　　「許多人在街上啊，應該是阿爾瓦他們在做交易……赤葦，你真的不混進去嗎？」

　　「要我說幾遍。」男子費了好大的勁才不做出將白眼翻上去這樣失禮的行為，「我會跟你一起去找到阿普頓的。」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日向聳肩，事實上這句話他一個早上已經問過三遍了，而三遍赤葦也都是這麼回覆的，「那我們還是趕緊往第三貧民區前進好了，應該沿著這裡一直往前走就能看見。」閒話家常到此結束，之後的路程為了節省體力彼此都沒有多話，然而動物學家的內心仍然沒有停止思考過，他推算著現今的時間，距離他從首都出發應該已經過了七天，也就是和動物們說會回到馬戲團的時間，這也是他方才才想起來的，難怪前幾天他都覺得自己好似忘了什麼。

　　沒有想到時間會過這麼快，日向回想著最後一次確認日期究竟是幾天前，而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距離九月底只剩下一個禮拜了，想到這裡動物學家又緊張起來，他必須搶在尼克勒斯他們離開前趕緊將事情給處理好。

　　他們一路走著，沒有注意到天上陽光的改變，當日向發現視野開始變昏暗時是在聽見後頭不遠處傳來陣陣馬蹄聲，他趕緊下了個隱蔽咒並要將赤葦給拉低躲藏起來，然而他往空氣抓了個老半天都沒碰到半點東西：「搞什麼你在－」話才說到一半，日向低頭瞧見地上正躺著赤葦的隨身包，助手本人已經不見，動物學家驚恐的四處張望，很快他看見一頭鹿正在前方不遠處盯著自己，日向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將身子壓到最低，聽見動物因迅速往另一頭跑去而發出的奔跑與踩踏聲，而馬蹄似乎也往那個方向逐漸遠去。

　　當他看見記者助手以人形回來時日向才終於站了起來，他拎起背包遞給對方，有些失落自己沒能見到獸人的變身過程。而此時天空也已經變成橙紫色，他們只好快步離去。「剛剛的是誰呢？這裡應該不太會有人經過才對。」日向隨口問起。

　　「不太清楚，我只是刻意從他身前跑過吸引注意力，但我記得那人穿著黑色斗篷並且駕著一隻深咖啡色的馬。」

　　「嗯，看來我們得小心點。」資訊有些模糊，然而這也不是能夠阻擋他們前去第三貧民區的原因，他們繼續加快腳步，終於在月亮剛升起的那一霎那看見了被一圈石磚築成圍牆的人為建築。

　　動物學家和記者助理對視了一眼。

　　黑暗之中，一個人影出現在了遠方，兩個守在門外的站崗人員立刻往腰旁的劍摸去。「不要動手！我並沒有惡意！」那人舉起雙手朝他們大喊，而他原本左手握著的東西也隨之落下，此時倆人也才注意到那似乎是一隻動物，「我是個獵人，是前來做交易的！」

　　「做交易？」其中一個守門人皺起眉頭，他朝站得有些距離的人問到：「你是來找歐格登先生的嗎？」

　　「對，沒錯，就是那個歐格登！」日向笑了一下，相當感謝面前的倆人腦袋似乎不怎麼靈光，「所以請幫我開門吧！」

　　「但我們並沒有收到任何指令說今晚會有人過來交易。」

　　「我知道，我的確沒有和你們先進行聯絡。」日向重新將掉落在地的動物拉起，像是拖著什麼沒有生命的貨物朝他們靠近，「但你們知道阿普頓吧？獵人阿普頓。」

　　「你到底是誰？」一瞬間，另一位守門人抽出劍刃抵在日向的頸脖，「為什麼知道他的名字？」

　　「因為我可能和他有那麼點相像？」日向笑著將動物給捧了起來，「因此你們應該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吧？」

　　「……獸人？」那人垂下視線，看著動物學家手裡捧著的東西，然而就在那靜默的幾秒鐘門衛確定了他的答案：「抱歉，因為你提到了那個名字所以我們無法讓你進入，一般人是不會知道他的。」另一個人同樣抽出利劍，日向誒了好大一聲：「不對他不是和你們有貿易往來？」

　　「如果你是說以前的話那的確是，然而那傢伙只是個瘋子。」日向抱緊懷裡的動物，死定了他剛剛是說自己和阿普頓很像嗎？他還以為當時在第一市場遇到的扒手費奇和他亂講話，沒想到似乎是真的，「好吧那我換個方式和你們溝通一下，誒等等先不要－」日向嘆了好大一聲氣，原本抱著的動物一個躍身便落到地面，接著以人形的姿態往其中一個門衛來了個上勾拳，「沈睡夢鄉。」動物學家的咒語緊接在後，很快倆人雙雙倒地，規律的呼吸與放鬆的神情顯現他們已經步入好眠。

　　「就叫你們等一等……」日向跪下並將衛兵的雙手互綁在一塊，「好了，那麼我們現在的確知道這裡有個叫作歐格登的傢伙，然後他們很可能還跟阿普頓鬧翻了。」

－TBC－

※人物（原創）介紹：

1. 羚羊、孔雀、鬥魚、蜥蜴：分別是上一章所提到的霍夫曼、莫雷迪、佩德森和斯科特，在“黑豹計劃”中他們將會以此代號來稱呼彼此。

※下集預告（上部曲 24）：

　　「今天邀請大家過來正是如邀請函上所說的，目前馬戲團面臨經濟上的危機，因此我們需要為這隻黑豹另尋人家，你們可以看見牠相當安份並且順從於我們的指令，我保證如果您擁有了這隻黑豹將會是極大的光榮。」尼克勒斯的手摸往鐵籠，黑豹反射的往另一頭縮去，也是在此時牠看見了似乎一直站在自己右後方的人，她看起來像是這次拍賣會的助手，女士雙手搭在身前，並以端正的姿勢站著，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與名字竄入牠的腦袋。

　　那是清水潔子。

－0820（四）釋出－

※作者吐槽：

我好喜歡拷問人的Jubat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