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操你好，節操再見。

上部曲

24

　　「日向沒有回來。」率先打破寧靜的是奇異鳥，五色坐在乾草上，兩隻眼睛望向棚頂，「……他不會真的出什麼事了吧。」

　　「那裡本來就很危險。」白馬口氣冷靜，然而此時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盤坐在地，而是有些煩躁的來回走動，「可惡，那傢伙到底是－喂你這是在幹嘛！」白馬朝黑豹驚呼，只見動物弓起身子，奮力將脖子上的鐵鏈和拴住的地方往反方向拉去，「這麼做沒有用！這只會給你帶來傷害！」

　　「影山！」白獅的喝斥似乎迎來了一點作用，黑豹微微抬起頭，牛島瞧見他眼底已經喪失理智，「你不能這麼做，至少你現在不能，現在離開對你沒有好處也不會改變任何事情，你不曉得他在哪、你也不知道外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麼坐著等就比較有用嗎？」黑豹從喉裡發出陣陣低吼，他的狂氣仍然沒有消退，「我已經受夠這樣被他人拘禁的日－」

　　「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在忍受嗎？」球蟒嘶嘶出聲，豎起來的眼睛直直瞪著黑豹，「如果你真的是想要為了那傢伙好就先繼續待在這裡，現在離開的話那麼我很確定你會變成整個計劃裡最危險的變數。」黑豹聞言瞇了下眼，似乎開始將他人的話納入考量，「好好等待，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你說到底什麼時候才是最佳時機，你難道已經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了嗎？還是你有把握這麼做才是最上策？」

　　「我不曉得怎麼做才是最好，但我知道你現在離開肯定是最愚蠢的舉動。」平常牠鮮少如此多話與激烈，然而黑豹總是有能力讓牠的理智線不斷受到挑戰。白獅同樣回應：「影山，我瞭解你的急迫，你現在離開很有可能只會讓情況更危險，但我依然沒有辦法干涉你的選擇，因此之後如果你仍然心意堅定，」牛島說到此刻頓了頓，「那麼你便抓緊機會離開吧，畢竟就如同你先前所說的，這相較死亡根本不算什麼。」

　　「喂，我可還不想跟著這傢伙一起去送死啊。」白馬哼笑出來，嘲諷的意味讓黑豹頓時陷入語塞，「但如果一起離開的話那或許還比較有生還機率，因此你這傢伙可別先想著偷跑啊。」

　　「啊，說得對，如果你先離開的話那我們很有可能就完蛋了。」似乎終於到了自己能夠輕鬆理解的話題，雪鴞同樣點了點腦袋，「所以好歹可能要有些計劃什麼的－你說對吧哈士奇？」

　　「誰給你哈士奇啦！我是英俊的苔原狼！」灰羽激動的以前肢踏著地板，乾草因此被牠踩得飛了起來，吵鬧的聲音立刻惹來棚子頂端細小卻低沉的抱怨：「……你們都太吵了，可以安靜點嗎，到時候－」

　　「這群畜牲是在吵什麼？」一道陌生的嗓音響起，動物們的注意力立刻匯聚於門口，此時原本站在門旁的男人已經走進棚子並將黑豹的鎖鏈取下，而後面的人拎著一個大籠子跟了進來：「給我安份點，我知道你們都聽得懂人類在說什麼，現在給我滾進來。」男人以大力的手勁扯過動物頸上的鐵鏈，黑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帶到了籠子裡，牠看著鐵門被迅速關上，轉頭朝男人吼了一聲，「不是叫你給我安靜點，到時候客人和貨物被嚇到了該怎麼辦？」

　　貨物？客人？影山望了一圈籠外的夥伴，看來不只牠一個人被這副景象給激到，石虎的毛都已經全數朝上豎起，然而當牠往門口旁的白獅看去時對方只是以更堅決的眼神回望過來，黑豹像是想起了什麼，牠順從於男人的話安靜趴了下來，「蠻聰明的嘛，這傢伙。」很快後頭又有幾個人出現，他們合力將籠子給抬出去，黑豹發覺自己正在被帶往馬戲團主棚的路上，他們從後臺進入，這很怪異，通常這個時間主棚不會有任何活動，也更不會－

　　牠被帶到以往表演的舞台上，台下有無數個朝牠盯過來的眼睛，惡狠狠的、飢渴慾望的。

　　這就像是場拍賣會，而自己是正要被賣出去的－

　　「歡迎各位在深夜蒞臨珍奇馬戲團，如同大家所見，這隻漂亮的黑豹是今晚的主角。然而大家肯定知道我們馬戲團一直所打得口號－我們不會虐待動物，也不會把牠們視作經濟利益上的貨物。」

　　黑豹看著振振有詞的馬戲團團長，牠很確定自己與尼克勒斯口中所說得狀況相反。

　　牠就是個貨物。

　　「今天邀請大家過來正是如邀請函上所說，目前馬戲團面臨經濟上的危機，因此我們需要為這隻黑豹另尋人家，你們可以看見牠相當安份並且順從於我們的指令，我保證如果您擁有了這隻黑豹將會是極大的光榮。」尼克勒斯的手摸往鐵籠，黑豹反射的往另一頭縮去，也是在此時牠看見了似乎一直站在自己右後方的人，她看起來像是這次拍賣會的助手，女士雙手搭在身前，並以端正的姿勢站著，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與名字竄入牠的腦袋。

　　那是清水潔子。

　　同一時間，女人也低下視線朝牠望了一眼，然而當牠瞧見女人的神情時立刻知道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因此為了保護黑豹的安全，我們需要先行定下保證金，每隔一個月我們都會派人過去視察，若動物受到了什麼傷害那人便需要因此罰款。當然黑豹本身並不需要購買，畢竟我們剛剛已經申明了，牠們不是買賣的貨物，全都是我心愛的孩子。」影山很快又將注意力放回尼克勒斯的話上，差點沒有因為這些噁心做作的言詞而吐出來，「那麼也為了公平與公開我們現在開始報價吧！若您真的有心在這隻漂亮的黑豹上，我相信您肯定願意花上好大一筆錢的。並且我們也要聲明到時候這些錢並不會歸馬戲團所有，我們會全數捐出去給需要的人！」

　　到底是怎麼回事。影山掃試著台下的群眾，大部分的人都穿著正常有說有笑，就像真的一場慈善領養，然而他仍然注意到有些人批上斗篷、整個人因而完全陷在黑暗裡，這樣相差極大的裝扮讓整個畫面相當不協調，牠再次往身後的女性看去，瞧見對方已經從牠身上挪開了視線，只是死死盯著台下的人。

　　牠終於裡解了那份違和感源自於哪裡。

　　「……我得到有關尼克勒斯的另一個消息，同時也是發生在清水小姐身上的－你們曉得人口買賣嗎？但對象專屬女性。」

　　動物學家的聲音就像撥放器在耳邊響起。

　　牠再次往台下看去，並且確定了某些視線的最終目標根本不在牠身上。

　　這是一場人口拍賣會。

　　「然而在此之前，有件事我需要各位的幫忙。」

　　時間回到前一晚，尼克勒斯與四人在木屋裡對談，「最近的情況比較嚴峻，我想你們應該都知道吧。」

　　「你是指第二王子開始復出的事嗎？」“羚羊”開口詢問，他的聲音低沉，聽起來貌似已經年過四十，「我有在報紙上看到，但沒有佔很大的版面，因此沒有過多注意。」

　　「您是在拜爾德報社所發行的報紙上看到的嗎？」“孔雀”跟著回應，「如果是的話那很有可能只是炒作，您知道他們私底下所支持的人是誰。」

　　「然而事實上不只他們一家報社這麼做。」“鬥魚”的聲音相較前面兩個更為斯文，就連語氣也放得很輕，只要稍不專心就會被外頭的大雨給掩蓋過去，「我有閱讀其他的報紙，也有去特定打聽過這方面的消息，我想這或許是真的。」

　　「沒有錯，正如先生所說，這些消息是真的。」尼克勒斯將手擺在身後，開始在房間裡來回走動，「而最近我的行蹤也相當危險，因此連帶著這個拍賣可能也會受到矚目。」

　　「那麼您有什麼對策呢？」剛剛沒有發話的蜥蜴向他問到，尼克勒斯瞄了他一眼，那是斯科特家族，也是在場中唯一的公爵，「如果這筆交易暴露在危險之中，我可就要退出了。」

　　「並不會。」尼克勒斯回到四人面前，心裡因為這句話而有些動搖，「也因此我才需要你們幫我一個忙－明晚我會假造將黑豹給有心人士領養，但同時你們所要的“黑豹”也會在場，那也是你們能夠真實看見她並且互相競標的時間。」

　　「他們想要看什麼就演什麼給他們看嗎。」孔雀笑出聲來，他的聲音聽起來滑稽又詭異，「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膽大包天啊，尼克勒斯。」

　　「過譽了，也是希望讓那些不曉得從哪裡來的眼線給我安靜一些－最近闖進來的老鼠有點多。」尼克勒斯的視線飄向門口，隨即又恢復到笑盈盈的樣子，「但也因此這場交易的確會危險一點，所以為了達到補償，並且也能夠演得像一些，我會將真的黑豹連帶貨物交給你們。」

　　「那隻普通的畜牲有什麼好當作禮物的？」羚羊語氣不悅，以為尼克勒斯拿他們開玩笑，馬戲團團長立刻補充：「抱歉，沒有和你們說清楚是我的疏忽。然而那不是一隻普通的黑豹，那是個獸人。」

　　「獸人！」孔雀聞言立刻高呼起來，儘管臉上戴著面具卻仍然能想像出他笑得誇張的大嘴，「天啊，這場交易我要定了！」

　　「原來是獸人啊，雖然不曉得你是用什麼方法讓他們維持那個樣式的，但這的確具有吸引力。」鬥魚的語氣愉悅，聽起來他也對這份交易感到興趣。尼克勒斯再度望向羚羊，男人先是哼了一聲，然而也同樣掩蓋不住逐漸上揚的語氣：「還是有那麼點用處嘛，尼克勒斯。」

　　「那麼蜥蜴你－」團長的視線轉向最右邊的人，老實說其他人怎麼答覆都不重要，只要眼前的公爵願意答應他這筆就發了。「我想我沒有拒絕的餘地。」男人幽幽說著，別有用意的望向門口，「況且，如果我拒絕了你那麼我大概就踏不出這間屋子了吧。」

　　「怎麼會呢。」尼克勒斯流下冷汗，他應該不曉得伊爾也在的消息吧？「只是因為你們都是我重要的客人，因此我需要確定這筆交易有達到你們的滿意。」

　　「啊，我瞭解了，你不必多說。」蜥蜴轉回身子，他一手撐著下巴，良久才開口：「我願意繼續這筆交易。」

　　「太好了！哈！實在是太好了！」像是隱忍許久，尼克勒斯終於大笑出來，「那麼明晚在馬戲團見面，期待你們的到來！」

　　尼克勒斯的思緒回到馬戲團中，隨著昨晚的記憶翻湧上來，他從不曉得自己的感覺能夠如此良好。越來越多人朝他開價，他臉上的笑容越是更加拉大，「還有沒有人跟著？」他情緒高昂，朝台下的群眾詢問，很快他便見到自己的其中一位買家舉起了手，那人是孔雀莫雷迪，「三千。」他開口報價。

　　「三千！這位先生開出了三千！」場上頓時一陣喧嘩，這與上一筆的七百五有極高的落差，一時間沒有人繼續喊價，然而沉默並沒有持續太久，鬥魚佩德森也同樣開口：「五千。」

　　「一下子上漲了兩千！現在的開價是五千，有人還要繼續加碼嗎？」尼克勒斯興致高昂，幾乎忘記自己主持的是一場慈善會，然而台下的人也沒有感到奇怪，反而同樣被這樣歡愉的氣氛給影響。

　　畢竟珍稀動物什麼的，只是一個好看的花瓶。

　　「七千。」羚羊霍夫曼緊跟在後，尼克勒斯興奮的心臟都要從喉裡蹦出來，「又再加碼兩千！還有人嗎？還有人要跟進嗎？」與此同時他的視線轉向坐在角落的人，期許著蜥蜴斯科特趕緊開口。很快他看見對方的手緩慢移動，似乎就要舉起－

　　「一萬。」另一道聲音從後排響起，那人穿著黑色斗篷，因為坐得太後面而無法看清究竟是誰，尼克勒斯感覺到心臟短暫收縮了一下，他再次看向戴著蜥蜴面具的斯科特公爵，確認那人的確不在他所串通的名單裡。

　　「一萬二。」終於斯科特舉起左手，他緊張的氣息一時得到放鬆，「哈、哈哈！居然已經到這個數目了，那麼我想－」

　　「一萬三。」後排的人再度開口，尼克勒斯嚥下一沫口水，那到底是誰？這可不是可以隨意喊出來的價碼－並且對一般人而言這只是一頭普通的黑豹，這只是區區一頭畜牲！「看來很多人想要這孩子啊－還有人想要繼續往上的嗎？」馬戲團團長以求助的眼神看向斯科特，昨天他們的確有討論過這類的問題，若真的遇到有人無限制加碼上去，那麼只要有人願意喊出下一筆數字尼克勒斯就會停止喊價，當時他們都答應了這個方案，然而誰都沒想過會真的發生這樣的狀況。

　　「一萬三千五。」終於，救贖的聲音響起，尼克勒斯感激的大聲宣告：「太好了！我想這已經是最高的價碼了，再接下去似乎也喪失了意義，因此黑豹的所有權確定歸給這位報價一萬三千五的男士，各位可以鼓掌恭喜這位慷慨的慈善家！」此起彼落的掌聲伴隨著人們的笑聲響起，而尼克勒斯的笑容已經上揚到無法繼續往上的地步，他衷心感謝這位－慷慨且愚蠢的公爵先生。

　　「那麼今晚的活動到這邊告一段落，這邊也特地為所有前來的人準備了一份參與禮物，出口的左右兩側都可以領取，祝各位有個－」

　　「抱歉，打擾在場所有人的興致。」中氣十足的聲音跨過整個馬戲團直直傳到尼克勒斯耳裡，他往傳來聲音的方向看去，感覺到自己握緊的拳頭可以捏碎一個人的頸脖，「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我們的活動已經－」

　　「如果我開出兩萬呢。」那人站得筆直，恍惚間尼克勒斯感覺到自己似乎是被俯視著。而籠子裡的黑豹只是定睛在後排的人身上，從尼克勒斯的反應可以看出這不在他的計劃內，這樣的數字立刻讓馬戲團團長整個人都愣在了台上，「兩、兩萬？」

　　「還是兩萬您還嫌太少？要再繼續開下去的話也不是－」

　　「不不不－先生您等會兒，我們的拍賣－不對、我們的活動已經結束了，因此您在怎麼開價都沒有用－」尼克勒斯盡量保持著良好的語氣，然而這個數字著實讓他愣了有幾秒鐘，他腦袋不禁真的如此想像－如果那人真的可以給出兩萬的價錢呢？又或者他只是－「先生，我想這個價錢有些虛幻了，我也深怕您無法給出相對應的價錢，因此恕我無法接受您的請求。」

　　「是嗎。」雖然整個人都被斗篷給遮住尼克勒斯仍然能聽出他的話裡帶有笑意，他立刻被這樣挑釁的語氣給激了起來，但他還是讓自己保持冷靜，只是近距離觀察的黑豹依然能明確看見他多層肥肉的脖子冒出冷汗。陌生男人繼續說話：「老實說，我從沒參加過一場會由主辦人隨時喊停的拍賣會，我一直以為只要看誰能出的錢多便能夠一直往上攀升，然而我好像來錯地方了－畢竟這不是什麼拍賣會，是個慈善晚會嘛。」男人說完便轉身離場，尼克勒斯甚至來不及叫人將他抓起來，他只好在台上氣得發抖，看見如此情況的黑豹顯然在心理上得到了一些滿足，而當牠轉頭看向女士時，瞧見對方的表情正如方才所見得那樣。

　　清水潔子臉上是勝利的笑容。

－TBC－

※下集預告（上部曲 25）：

　　「想不到這麼快就抓到了。」男人坐在一箱木盒子上，他翹著腿朝跪在地上的人俯視，「聽說你大老遠從首都那邊跑過來找我啊，還真是辛苦你了，我從來不曉得原來自己能被帝國的學者這樣看重。」日向雙手被反綁在後，站在他後邊的兩個人用槍抵在他的肩上，使他不得不保持長時間的彎腰，「話說我記得他們說你們總共有兩個人吧？另一個人跑去哪了？」

　　「不曉得你在說什麼。」日向往上瞪去，如此神情立刻引起了歐格登的興趣：「好啊，我最喜歡馴服不聽話的動物了，當然也包括你那個獸人朋友－如果讓我們抓到他了那可不知道會不會發生更可怕的事。」

－0821（五）釋出－

※作者吐槽：

不曉得有沒有人想猜猜看那個隨便報高價的人是誰XD，這章是動物的主場，下章背景會回歸貧民區，也有重大事件發生了😣（並非預告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