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曲

 

25

 

 

  最終活動草草散場,尼克勒斯已經撐不住做作樣子的笑容,是其他助手們幫忙最後的人員疏散,而他仍然站在舞台上,思索著剛才攻擊意味明顯的羞辱,以及那筆讓人垂涎三尺的兩萬金幣-如果那人所說屬實,他是不是真的放棄了一個一夜致富的可能性?

  他咬著牙往鐵籠子重重槌下。

  這之後工作人員帶著裝在鐵籠裡的黑豹和清水前往另一間較小的帳篷,裡頭乾淨舒適,看起來明顯是尼克勒斯平常的辦公地。過不久尼克勒斯也領著斯科特過來了,「我真的很抱歉,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那不是人人都能開得起的數字。」斯科特仍然沒將面具摘下,他的聲音因此聽起來有些被悶住。尼克勒斯搖搖頭嘆息:「請原諒我的過失,有關於價碼我們可以再行商討-」

  「不,就一萬三千五吧。」聽見這話的尼克勒斯頓時亮起眼睛,雖然兩萬的確吸引人,但那數字過於夢幻與不切實際,現在這才是看得見摸得著得真實金幣。「這是真的嗎!斯科特公爵!」

  「啊,沒有錯,但我需要一些時間準備這樣大量的金錢,我會先開個有我屬名的支票給你,請大概給我一個禮拜的時間。」

  「當、當然可以!」尼克勒斯感覺自己已經到達人生巔峰,他興高采烈的拍起手來,「那麼有關這兩個貨物-」

  「沒事,可以等到我給你那筆錢之後再交給我,但我希望這段時間你能好好照顧他們,我會定期來視察,不准給我有一絲損害。」

  「好好、當然好。」尼克勒斯激烈的點著腦袋,黑豹感覺到男人下巴下的肥肉都在跟著顫抖,「非常感謝您!斯科特公爵!」馬戲團團長脫帽致敬,等到對方走遠時他甚至笑得都流出眼淚,「啊啊,真的太謝謝您了-太感謝您寬宏大量的心胸以及那愚昧至極的腦袋-啊啊-」尼克勒斯說著便跪了下來,好似真的在教堂裡禱告那樣,他整個人匍匐於地,然而跪拜的對象卻是有著羊角的惡魔。

 

  「啊啊……我的天啊!」早晨的黎明伴隨著尖叫升起,婦女捧著的盆子掉落在地,水也跟著灑了出來。聽聞聲音的眾人立刻繞來房子後方,而所有到來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阿爾瓦倚靠著牆壁側躺,他的胸部被開了個洞,已經凝固的血跡和衣服黏在一塊,而他的雙目朝上像是在看著誰,微微張開的口似乎還想對什麼人說話。

  賽門到場時宣布了阿爾瓦的死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婦女低聲啜泣,早上的畫面仍然心有餘悸,而其他幾位婦女也坐在一旁哭泣,「為什麼阿爾瓦先生會遭遇到這種下場!」

  賽門雙手抵著下巴,許多想法跑進他的腦袋,然而更多的仍然是無法釐清和釋懷的情緒,他曉得自己還需要一些時間恢復。

  「……對了,那個傭兵呢!」此時一位婦女高聲叫喊,她握緊拳頭顫抖的問著,「那個一直在阿爾瓦先生身旁的傭兵,怎麼到現在都還沒見到他!」

  「他有沒有可能就是殺害阿爾瓦先生的人?」

  「啊!有這個可能!不對-應該來說就是他!他是這裡唯一的外人,我們對他都不熟悉,也只有他會做出這種事!」

  「是啊!你們還不快動身把他給抓住!」婦女們高呼起來,情緒高漲的像是要用言語抹殺掉這個人的存在,然而賽門只是站了起來,他從衣服裡拿出一張紙條:「這是阿爾瓦先生留給我的信件,也是他所要囑咐我的事。」正好奇於賽門為何會有阿爾瓦的信件,婦女們來不及猜想他又繼續說到:「從這封信件就可以得知阿爾瓦先生或許已經瞭解了自己終有一天會遭遇不測,他也的確在前幾天詢問過我是否願意接下團長的位置,因此這封信只是阿爾瓦先生再度和大家宣告這件事情,上頭有專屬於他的簽名與印章,不信的話就親眼來看吧。」賽門將信給丟到桌上,好似那已經不是件重要的事,「然後關於那位傭兵-阿爾瓦先生雖然沒有提起這段故事,但在場的其他兄弟們肯定也都目睹了當天所發生的事,在阿爾瓦先生險些要被槍殺的那一霎那,是他即時出手才讓阿爾瓦先生得救,況且現在也沒有任何實質的證據指向是他所為,我認為我們不應該強行將這樣的疑慮加在他身上。」

 

  說到一半,話題的主角便從門口現身,頓時所有視線都聚焦到他身上,人們注意到他衣服上似乎濺了一些血跡,再往上看時臉上也是同樣的狀況,「啊-就和你們說是-」

  「你們已經知道了嗎。」沒頭沒尾的發話,Jubatus看著神情落寞與哭泣的一群人,瞭解了他們已經得知阿爾瓦死亡的消息,但屍體就擺在那不發現也難。「知道什麼!知道你殺死了阿爾瓦先生嗎!」其中一個居民朝他破口大罵,那人眼裡終於湧出了淚水,「阿爾瓦先生-阿爾瓦先生是這麼的-」

  「你們該不會覺得是我殺了他吧。」Jubatus面無表情,然而他的語氣冰冷的可怕,只見他往門口右邊離去,眾人愣了幾秒才發覺不對,「快追啊!他是想要逃-」沒等他們的話說完Jubatus便拖著一個人走了進來,隨即他將手裡的東西給丟到地上,並指了指苟延殘喘的人:「昨晚我看見阿爾瓦先生被殺害時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但注意到這個人躲在一旁的樹叢中我就先追了過去,然而他看見我就開始逃跑,我只好用了一些方法把他帶回來。」Jubatus說著便拉了個椅子坐下,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他人的目光。「所以是這個人殺害了阿爾瓦先生的嗎?」一位婦女戰戰兢兢開口,Jubatus搖了搖頭,「從他的反應我只能得知他可能與這件事情有關,但他身上沒有任何武器和血跡,因此我認為兇手另有他人。」

 

  Jubatus朝倒在地上的人走近並蹲下,他抓起了那人的領口,被打得有些認不出樣貌的人整個上半身都被提了起來。Jubatus口氣不悅的詢問:「喂,我知道你這傢伙還沒死透,把你知道的事情都給我說出來。」

  「……無法……奉告-」那人艱難的回應,他的眼睛都已經腫到模糊了視線。Jubatus聞言只是站起身順帶將人給拉了上來,「再說一遍,我沒有聽清楚你剛說什麼。」

  「……我、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文森特的狗還真好使啊。」Jubatus笑了一下,只見男人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你、你是怎麼-知道-公爵的……」

  「地下室有個傢伙已經將他所知道的都說得明明白白的了,現在已經接受了治療,這個時間點或許還在舒服享用早餐吧,如果你早點和我說你們還可以一起悠閒的聊天。」

  「漢……漢森子爵?」

  「你知道啊?但又怎樣呢,反正你們都是一次性的棋子,如何?如果你現在把知道的告訴我或許還能發揮一點用處,至少也不是到死都被那個傢伙利用。」Jubatus語氣平緩,然而字句都像在恐嚇著對方。男人低下腦袋,似是在想著什麼事情,隨即他流下眼淚,突如其來的情感讓Jubatus愣了一下,「你說……你說得對-我、我們啊-的確……都被利用了-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Jubatus仍然拎著對方,但此刻的他緊閉嘴吧。

  「我、我就如你所願……告訴你吧-」他忽然笑了出來,眼淚卻像潰堤了一樣流出更多,「你、你們好自為之……畢竟、畢竟沒人知道-誰才是那個……配角-」爾後他朝Jubatus小聲說了幾句話,接著男人倏地將嘴吧上下咬緊,兩排牙齒中間則是他的舌頭,「喂!你給我-」來不及用東西將男人的嘴吧堵住,伴隨的是大量鮮血散落在地,Jubatus立刻將男人放下,他曉得男人很有可能只是因為疼痛而暈了過去,鮮少人會因為咬舌本身而造成死亡,因此只要有足夠的止血措施-

  來不及了。

  男人是窒息而亡的。

  「天啊……」在旁的婦女看見如此場景立刻昏厥過去,有不少人也同樣驚叫出來,只有賽門強壓著噁心和不適往Jubatus走去,而前傭兵只是保持一腳跪著一腳撐起的姿勢,他沒有抬起頭:「賽門,我有話要和你說。」

 

 

  「想不到這麼快就抓到了。」男人坐在一箱木盒子上,他翹著腿朝跪在地上的人俯視,「聽說你大老遠從首都那邊跑過來找我,還真是辛苦你了,我從來不曉得原來自己能被帝國的學者這樣看重。」日向雙手被反綁在後,站在他後邊的兩個人用槍抵在他的肩上,使他不得不保持長時間的彎腰,「話說我記得他們說你們總共有兩個人吧?另一個人跑去哪了?」

  「不曉得你在說什麼。」日向往上瞪去,如此神情立刻引起了歐格登的興趣:「好啊,我最喜歡馴服不聽話的動物了,當然也包括你那個獸人朋友-如果讓我們抓到他了那可不知道會不會發生更可怕的事。」

  「老大小心點!那傢伙可能是個巫師!昨晚我們就是這樣暈倒的!」守門的其中一人朝他們喊到,日向唾棄的望了過去:「你不要因為被人一拳打趴在地就找藉口開脫好嗎,這不能成為你失手的理由。」

  「你、你-!」

  「再者,如果我真的是個巫師我還會被你們抓住嗎?」日向朝歐格登看過來,「的確還有另一個人沒錯,只是我真的不曉得他去哪了,我們本來就只是為了闖進這裡而結識的,先前一點關係也沒有,可能現在因為我被綁住而在別的地方大肆參觀吧。」

  「這麼說來-他的死活你也管不著了?」歐格登興致十足的揚起語調,日向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當然了,但你們還得先抓到他吧。」

  「你放心好了,到時候我會特地將他抓過來在你面前處刑。」歐格登微微瞇起眼睛,似乎終於對眼前的人產生了些微不悅的情緒。

 

  「把他帶上馬車,準備送貨了。」歐格登一聲下令所有人都行動了起來,日向被兩支槍給頂著站起身子,他隨口朝身旁的人問到:「你們是不是也常和一位叫做尼克勒斯的人有往來?」兩側的人都沒有回他,兩雙眼睛只是直直望著前方,「真是訓練良好的士兵啊。」很快他便被丟到了馬車中,這次他的雙手被更嚴謹的用鐵鍊拴上,車門被碰的用力關上,此時雖處白天但也只剩下細微的隙縫可以透出光來,他的車廂只有一個人做看守,似乎相當篤定他不會掙扎逃跑。

  「先生,昨晚是不是有一個身穿黑色斗篷、駕著褐色馬的人來找你們?」日向仍然抓緊時機馬不停蹄的詢問。

  「你問這個做什麼?」那人嫌棄的語氣與審視的眼神赤裸裸的散發出來,日向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啦只是有點好奇。」

  「你也是個瘋子。」男人將視線收回,他冷冰冰的斷言,「跟那個傢伙一樣,在這種狀況還能泰然自若。」

  「你是說阿普頓吧?」日向詢問,很快男人終於疑惑的反問:「為什麼你都知道?而且居然知道了還敢跑過來?」

  「沒辦法啊任務在身。」動物學家回覆,實際上他並沒有看起來那樣遊刃有餘,因此他很高興被這麼認為。他依然擔心任何一處是否發生差錯,他知道歐格登是和他來真的,但他不顧慮自己會被如何或發生什麼事,他只害怕周遭的人會跟著受害。他想起馬戲團中的動物,還有在首都內的清水及宇內,尼克勒斯採取什麼行動了嗎?清水小姐和動物們都安全嗎?還有Jubatus、阿爾瓦先生-

  在悶熱的車廂中,他卻覺得自己流下冷汗。

  「啊,但我想你應該還不曉得一件事吧。」看守他的人拿著長槍緩慢說到,日向一下子被拉回了現實,他模糊的道:「什麼?」

  「反正你的未來也改變不了什麼了,我就和你說一個故事吧。」男人轉過頭來,他的眼底沒有任何情緒,或者更精確來說-他整個人都沒有生氣,「有關於阿普頓那傢伙,為何我們會稱他為瘋子的故事。」

  「而在這之前呢,你必須先知道一個新的名字。」男人的眼珠子逐漸往上,像是在挖掘著腦袋裡的記憶,「也就是阿普頓原本的名字。」

 

  「到時候往那邊過去,不要靠近第一和第二區,行程得和阿爾瓦他們避開。」歐格登拉開小窗,和前面的車夫說到,「真不曉得他們帶了個什麼麻煩給我,怎麼好事的人就這麼多呢。」歐格登小聲碎罵,又重重將小窗關上,「根本和那個動物學家無冤無仇卻偏偏給我找上門,現在第一王子的人都過來了我是有什麼拒絕的餘地?」

  「但老大,因為那個動物學家我們也得到了許多利益。」其中一個部下回應,歐格登飄了對方一眼,很快他又笑了起來,「是沒有錯,誰知道那傢伙這麼好抓呢,現在只要帶去第一市場交差就行了。」

  馬車移動的很快,以這樣的速度一天內就可以趕到第一市場,再加上他們總共只有三輛馬車,隊伍並沒有說拖得很長,這麼做也可以順便掩人耳目。

  沒有花到一個小時他們便首先經過了第二貧民區,歐格登拉開一個小縫往外頭看去,瞧見距離他們大概三百公尺遠的村落似乎比平常還要熱鬧,「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還是在歡慶阿爾瓦他們?」

  「不曉得,照情報來說他們本來應該早上就會離開的,但現在似乎還在這裡。」其中一人拿著一隻折射望遠鏡,歐格登蹙起了眉:「你是指他們拖延了時間?」

  「現在看來是這樣的。」那人回覆,歐格登繼續朝外頭望著,一股不安從他心底升起,他拉開前座的小窗戶:「繼續往西北方行駛,越快越好。他們很有可能知道我們會經過這裡。」

  「但是老大,那邊不利於馬車行駛。」那人將望遠鏡拿下,如實說出狀況,「我們頂多只能沿著森林外圍移動,我想那個距離應該也不會和這裡太近,但可能會比現在路程多上半天的時間。」

  「嘖,沒有辦法,我們不曉得他們為什麼還會繼續待在那裡,還是繞點遠路比較保險。」

  「瞭解了。」那人點點頭,繼續低身將望遠鏡置在外頭,從這邊的距離還是有點難看見村落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每個人似乎都加緊著腳步,許多人也從屋子裡進進出出,而直到他看見幾個人用擔架抬著某個人出現時,他忽然意識到情況似乎沒這麼簡單。

 

  「歐格登老大。」他出聲叫喚,「村子裡似乎有人死了。」

  「他們死了人關我們什麼事?」

  「只、只是好像有點過於盛大-」

  「你到底要說什麼?」歐格登的語氣轉為質問,他一向不喜歡扭扭捏捏的說話方式,「你是想說那是個大人物?哈、別告訴我-」

  「是阿爾瓦,歐格登老大。」那人將望遠鏡收回來,神情緊張的道,「沒有看錯,擔架上抬得人是阿爾瓦。」

  「怎麼可能。」歐格登一把將對方手裡的望遠鏡給搶過來,然而相對應的事實立刻擺在眼前,貧民出生的他知道當地人舉辦葬禮時的一連串習俗與行程,而能夠有這樣大陣仗的除了阿爾瓦那傢伙並無他人了,「先給我停下,有些事我得確認一下。」歐格登再度拉下車窗,而車夫立刻遵循指令停了下來,後面兩台馬車也跟著停下。

  「所有人給我出來。」日向聽見歐格登的叫喚,和他同車的人離開前用槍指了一下日向:「別給我輕舉妄動。」很快他戴起斗篷下了車,然而日向根本沒有將那些話放進耳裡,他的思緒仍然停留在男人方才和他所說得一切,再接著回到了某個晚上阿爾瓦曾和他說過得話。

 

  -「你知道每次我們都會從村子裡各帶走一個居民離開,而我想這次旅途中很可能就會是那個好傢伙,可以先和你介紹一下-」

  「而在這之前呢,你必須先知道一個新的名字。」

  -「沒有意外的話,那大概會是一個叫做歐文的孩子。」

  「也就是阿普頓原本的名字-歐文.羅森。」

 

 

TBC

 

※下集預告(上部曲 26):

 

  「給我等一下!」Jubatus張口大喊,他很確定那裡是關著漢森子爵的地窖,那傢伙想把對他們有利的證據盡可能從這個世界上抹煞掉-就好像今早咬舌自盡的男人一樣,「我就叫你給我等-」一股無法描述的力量禁錮住他的腳踝與雙手,Jubatus想要憑著蠻力拔起,一瞬間他的利牙長出,瞳孔也跟著豎了起來。

 

0822(六)釋出-

 

※作者吐槽:

這裡做一下文章沒有提到的描述。

Jubatus抓到的人就是日向和赤葦之前在山林裡遇到的,也是這章日向所說「披著黑色斗篷、駕著褐色馬」的人,那個人由文森特派來,是來向歐格登談判的。

下一章會有插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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