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弗雷德很久沒有回到母會,布拉金斯基也是,後者或許要比他更久,至少他是因為升上大學後才沒有了教會生活,但聽俄羅斯人第五次介紹自己的信仰經驗後,阿爾也得知對方大概高中時就不去教堂了。

 

  教會多了一些新面孔,但更多的是從小看阿爾弗雷德長大的叔叔阿姨、甚至爺爺奶奶們,瓊斯一家與會友們關係不錯,主日散會後,他們不只關心阿爾弗雷德本人,也關心他帶來的朋友們。

  「你們好,可以叫我邦妮,想要留下來一起吃午餐嗎?」一位戴眼鏡的女士前來,親切詢問,「不必勉強,我想應該有很多人向你們問安了。」

 

  阿爾弗雷德往伊凡飄了眼,在後者開口前笑著搖頭:「沒關係,我們家等會會去附近餐廳吃飯,謝謝你的邀請。」

  「當然,話說小組的大家也很好奇你的近況,升上大學後就很少聽見你的消息了,都是你爸在說。」這句話是對阿爾弗雷德說的,伊凡注意到托里斯已經隨著馬修飄去和不曉得誰聊天,他忽然有些羨慕托里斯的隨和,似乎到哪都可以適應、與人聊開,他沒有這個特質和能力,像現在只能如同某種附屬品站在一旁,聽著名叫邦妮的女性和阿爾弗雷德聊天,原本掛著的笑容也慢慢下垂。

 

  「我再找時間和大家聯絡,」阿爾弗雷德搔搔腦袋,意圖將對話告一段落,「謝謝你的關心,之後再聊。」伊凡看著他們做了一個擁抱,金髮鄰居在張開雙臂接觸女性的瞬間短暫微笑,僅僅經過幾秒,離開後阿爾弗雷德又回歸正常。

  什麼意思?

  「你也是,很期待之後再見到你來。」邦妮朝伊凡伸手,他反應慢半拍的回握,邦妮便匆匆回歸人群中。

 

  「我們可以先出去。」阿爾弗雷德領著伊凡離開會堂,在外頭走廊稍作歇息。「邦妮是教會裡最年輕的執事,我爸也是執事,等等他們下午好像要開會,所以他不會和我們一起吃飯。」

  「你喜歡她嗎?」

  「我們教會有七個部……什麼你他媽在說什麼?」一些離開的會友因為阿爾弗雷德提高的音量回頭。

 

  伊凡也沒想到自己就這樣脫口而出,但話出去的瞬間居然有種坦然感,因此他面不改色:「就很普通的詢問,你喜歡她嗎?你剛剛笑了。」

  「他媽你小聲點……出來、我們先出來。」希望沒人聽到,阿爾弗雷德恨不得找個洞跳進去。

 

  「布拉金斯基,微笑和擁抱不代表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那只是禮貌性的招呼……你那什麼表情?」他們往教會右側的空地走去,幸虧已經散會一段時間,這裡只有他倆,但也因為只有他倆使他們看起來像在討論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當然知道那些,我不是白痴。」伊凡笑出聲來,「我只是純粹好奇,好奇你的交友圈、家庭、生活背景,畢竟是你帶我來過春假的,我除了好奇你之外還能好奇什麼?」

 

  阿爾雙手交叉,不情不願:「好吧,有點道理。」

  「但你這麼緊張反而讓我更好奇了,所以,你喜歡她嗎?」

  「……過去式。」

  「喔……難怪,我知道了,曾經喜歡。」

  「對,你不用具體講出來。」阿爾雙手摀臉,「好了,我們該走了。」

 

  「等等等等、我還有個問題,別走那麼快,」伊凡將人給抓回來,「所以你剛剛為什麼要笑?你在想什麼?」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麼詳細?我都說那是以前的事了,只是稍微有點……懷念?該死的我不知道,就真的只是懷念,邦妮是個好人,我不再喜歡她了,真的。」阿爾弗雷德忽然湧上一股悲傷,他為什麼要在這裡像被審問般探詢過去情感狀態?他在交代還是撇清什麼?甚至連托里斯都不曉得這檔事(但其實全教會的人都知道),布拉金斯基幹嘛這麼好奇?

 

  「你為什麼不再喜歡她了?她知道這件事嗎?」

  「你想要瞭解我的話有很多種方法,不需要透過這一件。」阿爾弗雷德又要走人,再度被抓回來:「當然需要,是你說要為我做模板的,朋友間聊感情事很正常吧?我好奇呀。」伊凡試圖讓自己顯得無辜。

  「你不好奇托里斯也不好奇我哥,你好奇這種事……我就告訴你布拉金斯基,朋友間如果有誰不想說某件事,就應該尊重對方的空間和選擇,知道嗎?」

 

  阿爾弗雷德盯著伊凡,兩雙眼睛視線交疊、氣氛靜謐而詭異,直到阿爾眼神飄移、挪動腳尖,幾乎要離開現場,伊凡雙手往身後一擺,笑起來:「當然了,你說得對,我應該留點空間給我的朋友,對嗎?」

 

  阿爾弗雷德嗅到哪裡不對,感覺自己似乎落入某種陷阱,他腦袋運作了幾秒,重新望向俄羅斯人:「布拉金斯基,難道你只是想要從我口裡聽見這句話?嗯?」

  「什麼?」這下換俄羅斯人愣住,迅速眨起雙眼,阿爾弗雷德瞇眼湊近:「我今天是怎麼把你介紹給其他人的?我說你是我的朋友,難道你以為我只是說說?雖然我們可能還沒到這麼親近,但我不會在關係上亂說話,你把我想成哪種人?」

 

  「所以。」伊凡不曉得心臟為何再度不規律跳動,阿爾弗雷德接話:「所以?所以我搞不懂你為什麼要親口確認,交朋友又不是在交往,不需要兩方雙重認證吧?我是真的有想要和你認真相處的,不然我幹嘛隨便把一個俄羅斯人帶回家?」

  「他媽的……」伊凡下意識摀住心臟,忍不住脫口而出,阿爾弗雷德聞言皺眉、困惑極了:「你到底有什麼毛病?難道這也不是你想聽的話?不然你要我說什麼?說你是我的男朋友嗎?還是──」

 

  阿爾弗雷德話還沒說完就後悔了,他終於讀出布拉金斯基的情緒,從他閃躲的眼神、下垂的睫毛、刻意別過視線的臉龐,倏地,第一晚在房門前與布拉金斯基尷尬的對話再度浮現,阿爾弗雷德終於確切地、真實地體驗到布拉金斯基真的沒有交朋友的經驗了,這一切對俄羅斯人來說都是如此生疏陌生,他當然拿捏不好界線,他當然不知道什麼話該說或不該說,因為他沒有認真交過一個朋友,這也正是阿爾弗雷德自告奮勇說要成為對方模板的原因,這一切的一切,對他來說似乎都太高強度了。

 

  「我從來沒有過朋友。」伊凡狼狽開口,「我、我只是覺得……好吧就像你說的,我想要聽見明確的說法,所以,我們是朋友了?」

  終於,布拉金斯基的紫色雙眸對上他的,阿爾弗雷德半張著嘴,完全呆住,誰交朋友會這樣說話?誰交朋友會用這樣的口氣和眼神詢問?誰交朋友會──

 

  「沒……有錯,我們是朋友。」阿爾弗雷德慎重回應,致使他第一次瞧見布拉金斯基笑得如此開朗熱烈,瞬間,他感覺自己原先想要交給對方的“交友模板”,從現在開始一切都再也不適用。

 

 

  時間來到週二,距離他們確定穩交(友)已經來到第三天,再過三天他倆就要回到那棟破公寓,原先阿爾弗雷德以為自己會嫌這春假太短,現在他恨不得假期盡快過去,他想回到那間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小公寓,確切來說,他需要一個可以隔絕布拉金斯基的空間。

 

  在家裡他完全找不到任何閃避之處,所以阿爾弗雷德抓不好拒絕或答應布拉金斯基的時機,使他稍有猶豫都顯得怪異,還不如之前倆人不上不下的關係要好──不是指在週日前阿爾弗雷德沒將布拉金斯基當作朋友,而是他沒料到俄羅斯人在得到口頭認證後會前後如此反差──現在阿爾弗雷德知道原來當初沒將對方當成朋友的是布拉金斯基才是。

 

  首先他需要習慣的第一件事是對方的稱呼。

  「伊凡,你應該叫我伊凡,就像叫托里斯那樣。」

  「我只是習慣叫你布拉金斯基……。」

  「不然我會天天叫你阿爾弗。」

  「你這是威脅,布拉……伊凡,不准笑,這不好笑,靠。」

 

  再來,他需要習慣布拉……伊凡對界線感的輕視,阿爾弗雷德確信俄羅斯人絕對不都長這樣,伊凡對肢體及語言上的界線感有待加強。

  「今晚我們可以一起睡嗎?」伊凡在週一晚上敲響阿爾弗雷德的房門,是托里斯打開的門,仍然那般親切:「當然可以啊,阿爾還在洗澡,你先進來,等等我──喔,你應該都聽見了吧?」

 

  阿爾弗雷德擦頭髮的手頓住,看起來不僅像抓緊了毛巾、更像抓住了頭髮:「呃、但我房間可沒這麼大,布──你房間空間這麼大不好睡嗎?」

  「我從來沒有來朋友家過夜的經驗,所以想說是不是應該體驗看看一起睡的感覺。」

  「我的老天……」發出悲嘆的是立陶宛人,他神情憂傷,拍拍俄羅斯人的肩:「我沒想到這塊,是我疏忽了,我們交換房間吧,你和阿爾一起睡,我去睡客房。」

 

  「托里斯。」阿爾語氣怪異,眼神更加怪異,托里斯一瞬間以為對方正用眨眼表達求救信號,但怎麼可能?「放心,我東西不多,交換很快。」

  「謝謝你托里斯。」伊凡語氣感激,阿爾神情崩潰──托里斯啥也沒看見。「我真的很期待這一天,我從沒和朋友睡同個空間過。」

 

  「這沒什麼好期待的。」阿爾忍不住碎嘴,見托里斯表情怪異,他又補充:「我是指,反正我們也是鄰居,可以隨時一起住。」

  沉默一陣,然後,他聽見俄羅斯人忍不住驚喜的倒抽口氣:「阿爾弗你說得對,我怎麼沒想到?」

  他媽的。

 

  他媽的、他媽的……總而言之,這幾天的這些都還好,畢竟阿爾弗雷德覺得自己只是需要適應,他的包容心如海般廣大,可以接納第一次交朋友的布拉金斯基,但他媽的──為什麼現在布拉金斯基手裡拿著恐怖片?什麼時候電影夜有恐怖片這種選項?只有這點他絕不退──

 

  「拜託,給我抱枕,拜託。」

  看著把自己圈成一團的阿爾弗雷德,布拉金斯基壓不住上揚的嘴角,注意力早已從電視機跑走。

  他的鄰居兼朋友,實在太好說話了。

  這會很危險。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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