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里德曾經在不知道第幾個的出征路上問過他,對方也曾經默默地數了究竟那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問了多少次相同的問題。

 

“你究竟對他是懷有什麼想法?”他故意壓低聲音,嗓音卻依然在整個都寂靜無比的隊伍裡大的可怕。

“管你的事去吧。”回應者只是擺了擺手,完全沒有撇到對方一眼。

“你對他抱有太多我們吸血鬼不需要的感情了,而我們正在戰爭。”他順手指了下旁邊的斷壁殘垣,“沒有人希望變成那樣。”

“我知道。”他擰了擰眉間。

“是阿,你還一直帶著自己是人類的想法,多麼驕傲的俯視我們阿,你難道覺得世界都繞著你轉、所有事都跟著你順?”他諷刺的用喉嚨哼笑了幾聲,眼珠子隨著擺動而轉了一圈。

“費里德,我說真的,如果你是來跟我說教的話那還是請回吧。”

“這是警告,米迦。”

 

你要是也因為你那幼稚的心而脫累了我們,我們會直接把你放逐到天邊去,跟著自己玩家家酒吧。

 

 

米迦還記得自己在孤兒院的那段時間,並不是他特別的懷念,而是自那天起到現在都沒有什麼能夠讓他值得記下的東西,戰爭的來臨似乎也沒有什麼令他感到排斥,他或許更希望早點來吧,費里德說的沒錯,他依然抱著人類那多餘的感情。

自私、貪婪、驕傲、掌控。

但那些都是戰爭應該擁有的東西吧?

 

米迦深深地知道人類很團結、比他們吸血鬼還要更團結了幾百倍,如果有一天他們獲勝了他也不意外吧?只不過那時他不會讚賞這是因為人類的團體意識戰勝了戰爭,他會說因為那群像群居動物的人類只是有著相同的敵人罷了,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們又會為了更多利益而征戰,真的很好笑,他或許真的期待那一天的來臨。

 

有空的話,米迦也會自己一個人走到一個連半個人影都找不著的地方思索著他所經歷的點點滴滴,因為是地下城的關係,他就只好拉起自己的長白袍坐在冰冷的大理石上,那點點的失溫對他來說並沒有特別損失,這倒是個好機會讓他能好好靜下來想一下過去,就像很多老人家會做的事,只不過他的竹藤椅被頑皮的小孩拿走了,能夠從窗戶射進來的陽光也悄悄被換成了黑夜。

 

米迦最常反覆回憶的就是在每晚從床鋪下透上來的橘紅色微光,幾乎像算準了時機般,只要在大廳中的大鐘敲了十二下後他就能見到每一天都會看見的景象,一頭滿是灰塵的黑色身影抱著一堆書衝進了房間,有時似乎還得意著自己的行動完全沒有發現而露出了勝利的笑容,那個人卻永遠不知道還有某一個人把他每次所做的動作當作日記地記了下來。

 

然而有一天,黑髮的男孩什麼東西都沒有捧回來,倒是用著右手摀住了脖子。

黃髮的人僅僅思考了幾秒鐘,他從沒想過要讓對方難堪。

 

“怎麼了?終於放棄了嗎?”米迦故意將雙腳伸出了床外,他端上了最好的笑容,那是他在每天晚上能做得最完美的事情,結果對方卻只是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離開。

“我沒有放棄,只是能讀的都讀完了。”他輕輕喔了一聲,只不過他覺得自己的友人可能沒有聽見。

“所以有計畫了嗎?”這句話只有百分之十的疑問,另外的九十是他早就心知肚明的,不用多說什麼,他就只是知道對方不可能用那個充滿幻想和美滿的腦子能想到多好用的方案,但這件事至少讓其他的孩子能夠安心點,他們天真的都以為自己有一天能夠真的悠閒舒服的過日子,至少在米迦的腦袋中,他估計那一天或許根本沒有辦法來臨。

 

畢竟沒有人知道在一個世界中是進行著多少場戰爭,又有人能夠在那幾場戰爭裡存活多少時間。

 

所以他只好把握現在。

 

他們之後好像還零零碎碎的談了幾句,只不過每次收尾的都是他先說“晚安囉,明天還要早起”後,對方才以非常遲緩幼彆扭的口氣小聲的道了一句“晚安”。每晚、每晚,都是這樣的模式,米迦絕對會躺在硬梆梆的大床鋪上睜著眼,有時等到連自己都忘了時間,他就看著那個還依然在牆壁上閃爍的光芒晃動著,什麼時候自己的眼皮蓋了上去他都不曉得。

 

在克魯魯發布人類和自方要簽定暫時的冷凍條約時只是簡單的在台上交代了幾句,她要說的話並沒有太多,畢竟他們不用像人類那樣去顧慮那麼多生與死,這樣事情就好辦了,根本不用花多少時間在思念或同伴上,他們只要想著在戰爭結束後要怎麼統制人類就行了,諾恩三女神眷顧他們,長久的壽命和強大的武力足以讓他們對抗人類,他們所簽下的冷凍條約只是個好笑的表面,結局在吸血鬼的眼中永永遠遠就只有那一條是正確的,只是時間的長短性罷了。

 

米迦曾經有個幼稚的想法,可能是受到這場幼稚的戰爭影響吧,他居然想讓兩個陣營的代表坐下來好好的談一下,討論他們能不能停戰,能不能別在玩這場你死我活的遊戲了,但就算真的達成了允許,首先違規的人一定會是吸血鬼的一方吧,堅不可摧的力量帶給了他們統治世界的權利,如果有著本身就與其他人前幾百倍的實力的話,那不用白不用,戰爭就是由想要博得利益或思想的玩家所成立的生存遊戲。

 

米迦不是完全沒有思考過費里德所問的問題,他只是一直一直的尋找適合的答案來填補這個空缺,但很顯然地他的作答過程並不順利,拿起橡皮擦塗了又改、改了又擦,盡量找出最符合他心中的完美答案,這個答案已經花了將近兩年之久,最後依然沒有著落,米迦覺得很好笑,他桌上白紙黑字的考卷已經被收走了,他還倔強的拿著筆不放,要怎樣才能讓時間慢下來?只不過可惜了,他早就不知道該怎麼以最清晰的思緒去思考這個問題了。

 

“你究竟對他是懷有什麼想法?”

家人這個詞或許不太貼切吧,至少米迦是這樣覺得的,一般人都覺得過了那麼久的時間他一定會淡忘他以前所生為人類的生活,那些沒有意義的回憶會通通丟進焚化爐裡燃燒,直到它連灰都不剩,直到連一點點的小削片都不見。

 

差不多在一個月前吧,米迦早就發現他對“家人”的這個定義產生了動搖,是不是活在同一個屋簷下才能夠稱為家人?又或是要留著同一個家族的血才能夠互稱兄弟?但在那麼多事情發生以後,種種需要去忌諱的小細節根本不用執著了,他只要一步步的登上那崎嶇的山路,去找到那個名叫“百夜優一郎”的里程碑,牢牢的將它給抓住,便也可以給自己一個交代了。

 

他只能做到“最好”,在這個詞的前頭加上“絕對”的話,大概一輩子都到達不了了。

 

“你對他抱有太多我們吸血鬼不需要的感情了,而我們正在戰爭。”

米迦對這句話的偏執應該還要大了些,他的確加入了點自己的主觀和想法,雖然那些東西在戰爭中根本稱不上任何有用的力量,他還是在這方面做個會在戰爭中感到難過和自私的人類,混入了多餘的想法,他只是個容易受到外來的其他雜訊而被干擾的人。

 

那麼用什麼字來形容優的地位才比較正確?

 

每當費里德問起同樣的問題時,這句話便是米迦最想回答的答案,就算那又是另一個問題了,但他真的找不到有什麼能夠為那位黑髮少年形容的最恰當的詞來保留他。

可能只是因為害怕吧。

 

費里德更曾經說過,他喜歡他。

 

然而在他道出了這句話之後,空氣只是更陷入了另一層的死寂。

 

沒有錯、自私又驕傲的吸血鬼沒有說錯,沒有人類那樣矯情又做作的態度才會那麼一針見血,他早該承認了,繼續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是不可能的。

 

我們都希望戰爭的勝利屬於自己,那還有什麼兩樣?

 

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因此要走在現在,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晨光、對哪個吸血鬼或人類來說,都沒有一丁點兒把握。

 

 

 

“現在幾點?”

 

“大概凌晨一點了吧,外頭那麼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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