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的早晨,當眾人還在迷迷糊糊的洗刷時,日向站在沙發上,拎著今天要換的衣服舉起了手:「行程插播。」

  沒有人要理他。

  「那個、我說行程插播。」以為是自己不夠大聲,日向又提高了點音量,然而其他人還是將他當作透明人那般一一從他眼前晃過,只有山口刷著牙跑來跟他說小心不要從沙發上摔下。

  日向落寞的從沙發上下來,眼看自己又變為在場中最矮的那一位,為了凸顯存在感他不得以再次站上沙發,以今天早上眾人醒來後所聽到的最大分貝叫喊:

  「各位!行程插播!」

 

  尚未戴起眼鏡的月島頓時掃來一計殺人的視線,橘髮的人只好乖巧的蹲下並且塞回沙發,「啊,我的好隊友們在熟知彼此後就顯露本性了。」他悲涼的說著,還不忘將手上的衣服給套上身子。

  「你想幹嘛?」影山最先整理好了東西,不知是因為剛起來還是對方本來就有些不悅,他低沉的聲音帶了些許沙啞,「一早就在那大吼大叫的。」

  「終於有人願意聽我說話了。」日向作戲般的擦去眼角的淚水,他真誠的捧起影山的手,甚是煞有其事的道:「其實是這樣的,我和研磨約好了,在行程結束後要再去他家一趟。」

  此話一出,影山原本就容易讓人誤會的臉頓時就下沉了好幾個檔次,連他的聲音也跟著往下跑:「為什麼要回去?」

 

  眼看提出的要求就要被談破,日向趕緊解釋:「不用花太多時間的!研磨只是說要給我一點東西,順便再跟我說點話而已,只有這樣!而且離開前跟朋友說聲不是也蠻合理的……」

  影山拉成一條直線的嘴巴完全看不出認同之情,日向只好轉移遊說對象,朝本次行程的主要策劃人員提出要求:「月島!可以嗎?只要在第四天的時候撥出一點時間就好了!」

  月島只是戴上眼鏡,接下來的是好長一段沉默,日向總覺得這是對方在報復自己早上太吵的懲罰。「月島-」日向蹦下沙發,拉長的音頓時讓被叫到的人起了身雞皮疙瘩,他蹙起眉不怎麼好氣的道:「回去剛好順路,是可以去看看。」

  「太好了呢,日向。」山口笑著拉起行李拉鍊,忽略了一旁一直處在低氣壓的影山,看來之後又要想想怎麼顧這位大型兒童了。

 

  今天的行程較為寬鬆,除了早上要去看一個他們之前高二前往的合宿地點外,其他時間都比較像是走馬看花,到了下午甚至開始兵分兩路前往不同地方。這個決定源自於日向翔陽,他為自己終於有能力更改行程項目而感到高興,這是他三天以來活得最有自主意識的一天。

  「你們兩個問題兒童聽好了。」月島擰著眉心,事實上他並不想這麼做,但礙於這兩個人無論如何都想要去打一場排球,而自己還有家人和親戚的購物清單需要達成,他們不得不在公車站分開。

  「尤其是日向,這個是旅店的地址和電話,如果真的找不到路打電話給我或山口,絕對要在晚上九點前回來,以及要回來時打電話報備。」

 

  「再清楚不過了!」日向朝氣的答覆,而影山的魂已經飛到了身後的體育館,注意到月島瞪來的視線後日向趕忙拉了拉對方的袖子:「喂你也趕快給我回應。」

  「喔、嗯,知道了。」

  「這兩個人-」山口忍不住笑出聲,整串對話完全就像高中時的那樣被複製出來。「要注意時間喔,也要記得吃飯!」

  「好的!」在回覆著山口的同時,兩個人的視線已經不約而同的對上,接著在同一時間,他們一個箭步便往體育館跑去。

  「絕對是我先!」日向大聲喊著,影山只是笑了一下,他敢打賭現在肯定是自己的體力比較好,但這並不是如今自己最在意的。

  他只知道一頭橘色亂毛的傢伙與他同行,而他們正毫無掛心的往前方奔跑。

 

 

  如果說快樂的時間會過得特別快,那麼剛剛他就是乘著光速在飛躍人生了。

  日向知道自己的高中隊友相當厲害,但在實際打過那精準到讓人發毛的托球後,他完全不敢想像對方在場上失利的畫面,因為這個假設對他而言幾乎不可能發生,會誇飾的太厲害嗎?然而日向在和影山配對後他就是這麼想的。

  他甚至認為球有自己的意識,會朝他飛過來完全就只是魔法在作祟。離開體育館後日向仍然盯著怪異感觸的手掌,他抬頭詢問:「影山,你其實是魔法師吧?」

  黑髮的人聞言只是歪了邊腦袋,不瞭解身旁的人所言。「我的意思是,你的技術太好了,不愧是日本啊。」

  瞭解了對方的語言後影山頓時啊了聲,他低下頭道:「你以前也說過類似的話。」

  「真的?那我是不是快要回想起來了?」

  「很有可能。」

 

  現在是晚間七點,離回到旅店還有些時間,他們在路口的一間拉麵店停了下來,乖乖履行山口離開時所叮嚀的要記得吃飯。

  運動完後的伙食總是特別美味,在餐點被送上來後,日向看著浸著美好光澤的肉片和拉麵不禁嘩的感嘆了聲,只差沒有拿出手機將食物給照下來打卡上傳了。

  突然間,日向拿起一旁的冷開水,他舉起杯子道:「共敬我們美好的第一餐,影山先生!」

  「這是第三餐了。」對面的人抬頭望了眼後便也遞起杯子,這下他還是知道日向在說什麼的。雖然他們不是第一次兩個人出去吃飯了,但這還是日向有記憶以來的第一次共餐。「框啷。」玻璃杯互相擊出清脆的響聲。

 

  「……以前我們偶爾也會這樣出去吃飯。」日向將筷子掰開,影山難得當一回開話者,他乖巧的點了點頭。「在假日買完東西之後,如果時間差不多,就會一起去附近找吃的。」

  「嗯-我從之前就在想了,那這樣對我而言豈不是很多事情都有了兩回第一次嗎?」日向眨眨眼,像想到了什麼般漾起了好奇的笑容:「可是這樣對影山同學很不優待啊,有什麼是我們兩個人都還沒做過但以前又做不出來的事嗎?說不定會留下超棒的回憶誒!」

  夾起麵的筷子頓時置在空氣,並沒有直接否決掉這個提議,影山陷入了幾秒鐘的沉思。「……一時想不起來。」最後他只能搖搖頭。

 

  「天啊,你這麼說讓我有點害怕,該不會我們已經做過很多事了?」思考的同時影山微微低下了眼神,開始一個個列出來向日向確認:「合宿時我們已經一起睡過和洗過澡了,也有一起出去買東西和吃飯過,如果要說出去玩的話現在這個應該也算吧?其實不只,我們也曾經去過動物園和水族館,你有來過我家、我也有去過你家。喔對了,你跟我在高中的成績都不太好,所以補考時也是在一起的。所以我才一時-你怎麼了?」盤點到一半,他忽然瞧見日向的動作愣在半空中,舀起的湯甚至有一半都倒回了碗裡。影山頓時察覺到對方不自然的臉紅,坐在對面的人支吾開口:「也、也太多了吧?」日向嚥下一沫口水繼續道:「你確定你跟我真的只是隊友關係?」

  影山思考了半晌,最後他只是平淡的回道:「你現在才察覺?」

 

  日向唰地從座位上站起,椅子被往後推得發出好大一聲。他直直站了有五秒左右,是在注意到周圍的人都朝他傳來異樣的視線後才緩慢回座。

  他試圖壓低自己的聲音:「影山,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你在問什麼蠢話?我當然知道。」沒有再理會日向的話,影山開始埋頭享受自己的晚餐時間。

 

  日向是全程睜大眼睛吃完拉麵的。在那之後直到他們出店都沒有再對話過,除了消化肚子裡的食物外,他還需要消化影山所說出的聳動之言。

  當他們步出餐廳後,約莫過了安靜無聲的十幾個步伐,日向終於開口了:「影山。」他從後頭小聲叫喚著。

  「嗯。」前面的人微微側過頭,他放慢腳步好讓他們可以對話。

  「那、那個,有關於你剛剛說的那句話-呃、我想想怎麼說比較好……你的意思是我們除了隊友關係外還有其他身份嗎?比如-朋友之類的?」日向試圖委婉的道出自己所想,但現在所有話語到了口邊他只能像有語言障礙的人那樣組織支離破碎的想法。

  「你到底在說什麼蠢話。」日向沉默了幾秒,赫然發覺自己是不是在短時間內被說話很蠢兩遍了?他是不是可以生氣了?「-算了,你不用想那麼多,我本來就沒想要告訴你的。」

  「不對,影山先生,你知道你這樣說只會讓我更好奇吧?」日向尷尬的笑了一下,他拉住試圖越走越快的人,以堅定的口氣道:「好吧,我就直說了,我們以前是正在交往的關係嗎?」

  被抓住的人倏地停下腳步,他們在昏暗的轉角站了好一陣子,最後日向終於得到了回應。「不,我們不是。」

 

  他頓時有種自己被耍的感覺,日向鬆下緊繃的神經叫喊起來:「影山飛雄!我之前有沒有跟你說過你講話很容易讓人誤會!我還以為-」

  「你沒有誤會。」影山突然插話,而他的語氣依然冷靜,「我們之前的確沒有在交往,但是我從以前就喜歡你也是真的。」

  城市和來車的喧囂嘎然而止。

  周遭安靜的像當時他們在烏野遇到的那一晚,萬籟無聲、黑夜擁簇,只剩月光和星星,以及影山飛雄的眼睛凝視著他。

  「這……我們三年前也做過嗎?」日向乾巴巴的睜著眼睛,好像此刻的自己只能做出這種動作。而後影山搖了搖頭,他篤定的道:「這是第一次。」

 

  一時間,日向只感覺喉間痠疼,他驚訝於面對這樣真摯的感情自己卻什麼也回饋不了。「……抱歉,我可能需要一點時間。」就連說出這句話都如此無力,日向呆愣著望向對方,儘管知道那人的回覆就和在護具店時一模一樣,厚實的手掌再次覆蓋上他的腦袋:「我會等你追上來的。」

  如果日向要為自己人生經歷過最美好的瞬間做出排名,就算沒有先前的記憶、無論如何他都會把這一幕畫上冠軍頭銜,他想不出比這還要令人悸動的場景。像所有言情小說裡的少女一樣,就算還尚未知曉明確的感情,但每個女主角都得承認這會是讓自己最動情的瞬間,畢竟深愛他的人在此刻只注視著自己,身旁熙熙攘攘或三三兩兩的人都被自動消除,沒有咒語也讓他們彷彿著了魔法,是純粹且美好的-

 

  總得有人將之打破。

  呼嘯而過的煞車聲朝日向耳膜撞進,白黃的車燈在他眼旁閃現,就連擁有極佳反應能力的他都來不及傳遞指令-他的雙腳無法帶他離開此地。

  然而這次與以往並不一樣,有力的手將他拉往人行道的內側,並沒有感受到預想中的疼痛,只是一陣天旋地轉,影山飛雄兩隻精壯的手臂架在了他的兩側,暗夜中日向仍能分辨出對方驚恐的神色,好似剛剛的車子是朝他而來。

 

  男人一語不發,只是低頭檢視著身下的人,日向也在此刻交出了身體的自主權,任由對方抓著自己臉蛋左右晃動。他抬起他的下巴、撥開他的劉海,接著又拎起四肢迅速掃過,像抓著洋娃娃那樣,甚至連衣服都差點被他翻起,是日向及時抓住了正要行動的手,而對方臉上閃過一絲慎怒,最後他將憤怒的情緒轉移到了身後已經駛遠的汽車,日向看出男人想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他再度收緊手裡的力道,此刻他才發覺自己的手在不自覺的顫抖:「不要追。」他勉強出聲。

 

  挽留下對方的缺點只有一個,那便是影山的情緒無處可發,男人只得凶狠的轉回來,並且用比自己還要大十倍的力量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要告訴我,那只是酒醉駕駛或者什麼意外事故。」

  「我知道。」日向吃痛的應著,他閉緊眼睛,又再回覆了一遍:「我知道、我知道。」他的聲音逐漸轉小,到最後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他直直朝你駛來。」影山倒敘著所看到的一切,不自覺的將對方的手給提起,剛剛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臟趨於停止,他已經失去過一次,如今因著奇蹟他又能再度見到他,在那個時候影山從沒如此相信有神的存在。然而他的祈禱似乎到了盡頭,影山現在仍然不敢相信-日向當著他的面就要被車給撞到,當時失去對方的惆悵與沉痛被完全的翻覆起來,再一次的-該死、該怎麼做?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終結這個噩夢?

 

  日向讀出了對方眼裡的不安。

  他知道自己有個妹妹,但他不曉得以前的自己是不是也是如此進行安撫。很自然的,他抬起另一隻沒有被拘束的手,笑著往影山的臉頰揉去,「這不是好好的嗎?」日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輕鬆,但仍舊免不了細微的顫音。影山只是接下朝自己伸來的手,眼神渙散的盯著對方。

  日向從逐漸被放寬的手腕感覺到對方不再像先前那樣過份緊張,順著鬆懈下來的力度想要往男人頭上摸去,但很快他又被抓回了亂竄的手,只不過這次已經不像方才惹的他發疼。

  影山只是將日向從牆壁旁拉起,接著低下目光,捧起對方的手低聲道:「不會再讓你離開了。」

  如果有人在此刻拍下他的表情,影山肯定會發覺自己的眼神是如此哀傷,而日向只能暫時裝的像白癡一樣讀不出對方所散出的情緒。他笑著回握住對方的雙手:

  「拜託,我是不會那麼容易死的啦。」

 

 

TBC

 

作者吐槽:

到了17章才終於有點點題的感覺😂,以及我的庫存只剩下幾章了,因為接下來的字數為了閱讀觀感都會超量(可能五千上下之類的),有點怕之後會來不及發(今天是因為早上都在忙所以才如此晚發各位抱歉😢),總之從這章後就要進入尾聲了

另外在這邊做個小補充,這個時間其實距離日向醒來時已經經過五個半月了,故事是完全有照現實時間(2018年)跑的,以下是我打文的時間表,可以給各位看一下比較容易理解,順便回復記憶(裡面有些比較細微的東西看看就好只是方便我推算😂

0121 被救出

0207 甦醒,進入伊藤家

0310 逃亡開始

0311 進入高橋家

0420 遇見菅原

0429 日向懷疑身世,開始調查

0506(日)日向得知菅原是自己的高中前輩

0602(六)烏野聚餐,眾人第一次見到喬裝的日向

0615(五)高橋、日向採訪烏野;老師們、仁花潔子發現異樣

0617(日)參加烏野町內會;菅原向谷地要檔案,開始調查翔太

0620(三)日向忘記喬裝

0621(四)高橋出國;影山回國;第一次與影山會面(沒有喬裝);菅原開始猜測翔太和日向的關係;日向和伊藤通話,得知死亡原因

0623(六)烏野+日向+及川等人聚市民中心;身分揭露

0717(二)-0720(五)四天三夜東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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