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性轉注意

※創傷描寫注意

※不適行為語言發生注意

 

 

  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呢。

  她沒有太多當時的記憶,也有可能是她不願去回想,好幾年後她才釐清自己是屬於後者。

  她記得清清楚楚。

  大賣場、碎花洋裝、帶眼鏡和黑色風衣的人、洋娃娃、後車廂、粉色緞帶、紅色平底鞋。

  「你穿連身洋裝的時候相當可愛,還有這個蝴蝶結髮夾,它讓我清楚看輕你圓潤的臉蛋。」

  「這雙黑襪能夠讓你的雙腿晶瑩白皙,它們會緊緻包裹住你的小腿,卻又剛好留出大腿那一塊神聖領域。」

  「綁上這條緞帶吧,你橘色的髮絲雖然漂亮,但我更想接近你的頸脖,看著它乾淨無暇的樣子能夠讓我食慾大增-但放心吧,我是不會超出界線的。」

  男人在三天裡除了幫她替換衣服之外便沒有過多碰觸她,就好像她是個換裝娃娃,如同男人四處擺放在屋內的上百隻人形玩偶。

 

  她被帶出來時身穿寶藍色的洋裝,橘色頭髮被黑色緞帶完美的繫成馬尾,她沒有挨餓、沒有遭受毒打,甚至三餐準時供應,待在乾淨舒適的粉紅色房間裡。

  同時她也沒有掉一滴眼淚。

  她被帶去進行口供,被暫時安置在機構中觀察,父母也在過程中不斷陪伴,直到她終於被安穩送入家門時,她來到自己許久未踏入的房間,並且打開塵封已久的衣櫃,將那些洋裝和裙子一一拎出,然後用升上小學時父母親買給她的兒童剪刀開始耐心將它們剪碎。

  當下母親見狀只是離開了門口,再回來時她跪了下來,伸手拿起那些散落在地、零零碎碎的布料和衣裳,母親沒有哭泣,她卻聽出她的聲音與平時不一樣。

  「我們一起把它們剪碎吧。」

  她終於留下第一滴眼淚。

  

  從此她的衣櫃只剩下中性或男性服飾,頭髮也再也不給予留長的機會,她開始替換自己的說話方式,而也逐漸變換成

  性別認同障礙。

  那一年,對排球一見鍾情。

  那是很奇妙的感覺,自從小學那次事件後她不再輕易對任何事物動心,儘管她仍然友善、熱情與活潑,然而她就是無法輕易真正愛上某樣東西,更別說是人了。

  然而排球打破了她的想像。當時她只是順著腳踏車路過,似乎是在冬天的時候,大大小小的電視同樣撥放著一個畫面,那是一個人高高跳起,背號十強勢耀眼的打進她的視線裡。

  那是自由的,也是堅決的。

  她得裝備自己。

 

  而她一直以為自己走得道路能夠永遠安然無恙。

  影山飛雄闖入了她的世界。

  起初正由她所說得那樣,影山只是有點孽緣的笨蛋朋友,然而一切又好像當年的她所做出的反應,或許她知曉並不是這樣,而她沒有將自己戳破罷了。

  合宿的某一天深夜,她看著手機螢幕因為簡訊而亮起,又轉向窗戶低頭往下方看去,發信者早就在下方等待。她沒有多想,似乎也不該多想,如果真的是作為普通男性的思考方式,因此她僅僅穿著單薄的睡衣與拖鞋就走了下來。

  起初他們還在正常的聊些事情,全都是有關排球的,頂多偶爾跳到週遭的隊友,然而二傳手似乎不太喜歡這個話題,因此他們只好再度回歸排球。一切就好像發展正常的朋友,也像他們無數個下課與午休約出來練習那樣,只是現在他們手中都沒有拿著球罷了。

  好一段時間他們都沒有繼續接話。

  也有可能是誰刻意停止了話題,而那人或許正是影山飛雄,二傳手的視線終於不再只是盯著自己正坐著的石階梯,而是抬起頭來望向身旁的人。

  他終於問出了那個問題。

  「為什麼想成為男生。」

  還來不及思考,下一個問題又往她的思緒繼續轟炸。

  「如果我說,我不想再把你當成單純的朋友看待你又會怎麼想。」

  

  她害怕的事情始終發生了。

  不行。拒絕的聲音大聲在她腦內響起。然而她沒有說出口,只是任由腦袋的播放機不斷重複。忽然她想到為什麼自己如此抗拒?為什麼只是經歷過那次事件她就再也不願接受自己身上出現任何有關女性的徵兆?她多少次把內衣全數丟掉,衣櫃全都塞滿了束胸帶;她又多少次因必要場合需要穿著裙子而在鏡子前乾嘔,她想直接把衣服撕裂,她不想被稱呼為可愛、不想被稱呼為漂亮,那些她曾經喜歡的連身裙讓她噁心,隨風飄逸的長髮也是累贅,粉紅色讓她害怕,蝴蝶結更讓她髮指-

  她把自己搞得不再是她。

  影山已經第四遍呼喚少女的名字。

  然而當她再次抬起頭時,他知道有什麼地方已經變質了。

 

  橘色的身影不再往男排這裡跑,兩個人交疊的身影也逐漸減少,除了見面時必要的招呼,在這之外便沒有更多對話。

  第二次的合宿練習賽很快到來,這次他們即將前往私立森然高中,而女排則是在兩天後才會有第二次的集訓。儘管這次終於分開了地點,但她們會前往靠近東京的千葉線,那裡與他們現在所待的琦玉縣也無相差多遠。

  「兩個人還是沒合好吧。」開往森然高中的巴士是深夜行駛,菅原回頭望了一下已經睡死的隊友們,又轉回來朝身旁的大地低聲討論,「但不曉得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影山的托球-」

  「變得不一樣了呢。」大地拉起笑容,他堅定的道,「雖然還沒成形,但我想經過與其他學校的實戰大概也會有所改變。」

  「嘛,看你很放心的樣子,那我也不要這麼操心了。」菅原同樣笑了一下,然而很快他又再度恢復原狀,彷彿叫他一秒鐘不擔心都是困難的,「但我從谷地那邊聽來了一些消息,或許現在比較麻煩的是日向那邊。」

  「我也有聽清水說了。」大地點點頭,繼續沉穩的道:「他們現在分開可能也對彼此比較好,日向的事我有再和道宮確認過。」對話至此終止,巴士仍然規律的上下晃動,此時月島睜開眼睛,將一直沒掛上的耳機重新戴上。

 

  話雖如此,日向翔陽生來便注定不同凡響。

  第三體育館的球聲嘎然而止,他的眼鏡幾乎要掉下來,月島很希望是自己看走了眼,但那抹橘色和致命的身高絕對沒有第二人選,「抱歉打擾了!請問影山飛雄在這裡嗎!」她朝氣的舉起右手大聲呼喊,精神抖擻的樣子好像現在還正值早晨,而第一個回應她的是黑尾憋不住的笑聲,灰羽歪著腦袋滿頭霧水,木兔忽然啊了一聲,在赤葦的確認下得知那的確就是前兩個禮拜和烏野二傳一同闖進來的小傢伙。

  「不、不對,肯定有哪裡出了問題。」月島調整著眼鏡,手裡的排球已經不自覺丟下,「為什麼你這傢伙會出現在這裡,你們不是明天才要集訓?而且還是在千葉-」

  「我是不能提早來嗎!」日向嚷嚷起來,赤葦忽然眨眨眼睛,頓時間他立刻瞭解自己的思路有兩個錯誤,第一就是眼前的人似乎真的就是排球隊隊員,而第二點是他知道待在千葉的是女子排球隊,因此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誰家的親戚,而是貨真價實的-

  「你!」木兔忽然大聲叫了出來,面容堪稱花容失色,「你你你你你-難道是女孩子!」看著陌生的人直直指著自己,日向硬生生吞了沫口水,她還不曉得該如何回應,月島便轉過頭朝後頭的人道:「你們都給我閃遠點,我有事要跟這傢伙說。」

  「誒誒誒!太小氣了你小子!她該不會是-」木兔的話還沒說完,赤葦便將自家主將的腦袋給轉過來:「拜託你,就現在,給我少說點話。」

 

  「所以呢?你知道影山他在哪裡嗎?我有事要和他說。」日向雙手交疊,氣勢洶洶的朝月島瞪去,或許本人都沒發覺此刻她的威嚇力趨近於零。「先回答我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

  「啊,因為我想通了,然後我有事情想要驗證。」少女直爽的回應,這反而讓一向聰明的他陷入語塞,月島再次詢問:「你、你知道這裡有一堆-」不清楚你狀況的人。他想這麼說,然而如果真的說出口對方大概也會知道自己已經瞭解一二,因此月島只能握緊拳頭,深深吸了口氣。

  沒等到他再次開口,日向便放下雙臂,口氣裡沒有一絲疑慮:「你知道了。」

  他愣了一下。

  「你知道了。」確認後她又再說了一遍,然而她的神情如此之淡然,像談論得不是自己的事,「知道了也沒關係,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我是偶然間得知的,」他躊躇了一會,「我很抱歉。」

  「什麼啊?為什麼每個人都跟我接二連三的道歉?谷地也是清水學姐也是,就連道宮前輩第一次聽見也這麼說,這完全和你們沒有一丁點關係,到底在道-」

  「我之前對你說得話,還有對你那些刻意掩蓋女性舉動的不理解,」月島沉下眼睛,並沒有看向對方,「我很抱歉。」

  「啊,」日向的嗓子終於歇停下來,她小聲回應,「原來你說得是這些事。」

 

  在門外偷看的木兔瞧見倆人不再說話,他朝壓在自己頭頂上的灰羽道:「糟糕,是不是吵架了。」

  然而低沉的情緒沒有持續太久,日向重新拾起發話權,她爽朗拍向月島的手臂,後者吃痛的叫了一聲:「不要在意這麼多了!這裡頭也有問題是需要我自己跨過去的!」

  「但是你-」

  「這樣是無法進步的!」她再次說出同樣的話,內容與兩個禮拜差點和影山槓上時沒有多大變化,「我得強大到可以靠自己來戰鬥!」

  「你到底在說-」

  「啊啊-煩死了我不會解釋這麼多,現在只需要告訴我影山到底在哪就行了!快!」日向回歸大嗓門的音量,月島抽動了一下嘴角,到底那群人在門口那邊偷看個什麼鬼?腦袋都這麼明顯冒出來乾脆直接在他們面前站一排算了!

  就在他要回應大概在第一體育館時,少女所尋找的人從走廊另一端出現。

 

  「哈?」月島很清楚自己聽見了影山飛雄如此說,他望了眼對方,又看了下眼前的人,隨後只是擺了擺手:「你們給我到遠一點的地方去解決問題吧,看著就礙眼。」

  「再給我說一遍月島!剛才還覺得你人還不錯的!」

  「解決什麼鬼問題!話說你這傢伙為什麼在這!」

  「喔喔眼鏡仔回來了嗎!」木兔看著面帶倦容的月島,原本還以為可以看見什麼更勁爆的火花,「那孩子是女子排球隊的嗎?真是嬌小啊!是自由手嗎?」

  月島瞇了下眼,他低頭朝仍然彎腰的眾人望去,此時他又要為自己的身高再添加一筆優點,「我說過了吧,你們都給我離那傢伙遠一點。」

  「嗚喔喔-」木兔發出奇怪的叫聲,但很快又被赤葦給抓了回來。

 

  他們回到第一體育館前的階梯坐著,視線昏暗,就好像兩個禮拜前第一次的東京合宿,月光成為唯一的光線。

  「所以,你為什麼過來,這-」他本想再加上這樣很危險類似的話,但隨即又將話給吞了回去,以免少女又斥責他為何擔心如此多事情,「你們不是明天才要開始?」

  「對,但有些事不先和你說明白我覺得不行。」他們倆人都統一盯著前方,沒有人是望向彼此的,「首先,抱歉了,之前的事。」日向眨眨眼睛,語氣沒有多餘的起伏。影山以同樣的音調回應:「……我之前也是,說了過份的話。」

  「坦白很多啊,你這傢伙。」

  「這兩個禮拜思考很多的不只有你好嗎。」他們的對話似乎又重現生機,日向傻傻笑了一下,然而很快她又將笑容收回,「但還有另一件事要告訴你,有關於你之前問得第一個問題。」

  「……不回答也不會怎麼樣。」騙人。影山飛雄想到,他是好奇的,他想知道少女到底是為何會演變成現今如此的,然而這些問題放到日向翔陽面前都可以被他忽略,只要她不願意說,他也不會過問。

  「真的開竅很多啊,影山。」他分辨得出女孩話裡有無調侃,經過判定和語氣,他確信這句話真誠發自日向內心。她又接著說:「但我想我必須得說,我已經忽略太久,也差點以為自己可以這樣過下去了。」

  好像當晚和谷地自然而然的坦白那樣,她開始娓娓道來。

  而影山飛雄始終靜默不語。

 

  第二次訴說這個故事她內心是平靜的,也有可能是因為她必須將自身的感情抽離才能正常道出完整的經過,她沒有像第一次那樣淚流不止,相反的她說得很輕,就像每個睡前故事該有的音調,而影山飛雄只是靜靜的聽。

  當他確定少女似乎沒有要再繼續說下去時,影山開口了:「你原本可以選擇無視這些、不回答我的問題的。」

  「我知道。」

  「但你告訴了我。」

  「我知道。」

  他很想再繼續問許多問題,然而現在的他卻彷彿知道應該說什麼又該避開些什麼,最後他只能縮成一句話:「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今晚第一次,日向轉頭看向身旁的二傳,「你是第一個沒有跟我道歉的。」

  「……為什麼要道歉?難道這會讓你比較好過嗎?」

  「並不會。」她迅速回應,同時也笑出聲來,「沒錯,你的確該感謝我。」

  「別太得寸進尺了。」影山雙手摀住整張臉,實際上現在他的心情是複雜的,他很不想承認那是真的故事,甚至如果隨後日向忽然笑開懷的說整人大成功他也會心甘情願的鬆一口氣,然而沒有人和攝影機忽然跳出來,那也的確不是一個謊言。

  

  那是一個衝動,他想要緊緊抱住身邊的人。

  然而女孩似乎預料到了對方的動作,日向只是吞了沫口水往反方向挪去。

  她的眼底是驚慌和不安。

  「抱、抱歉。」她有些好笑的道,就連本人也不曉得自己為何會為此感到害怕,「我想,我還沒有辦法接受。」影山聞言只是坐回原本的姿勢,他搖了搖頭:「沒有,是我沒有顧慮到。」

  「……我會努力的。」她小聲說著,影山仍然捕捉到了她口裡的話,「你不用急著改變自己。」

  「但你是喜歡我的吧。」這句話她便沒再有多餘的猶疑,突如其來的肯定句讓影山的舌頭遲鈍起來:「我、我是有這麼-說過……」

  「這我就很好奇了,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啊?」日向恢復原本距離,這下反而換二傳往另一邊挪動,「你看啊我沒有長長漂亮的頭髮,也沒有好看的身材,平常還跟你一直對罵,行為舉止也一點都不像女孩子,你到底是哪裡壞掉才會喜歡上我?」

  「……大概是腦袋和眼睛都壞掉了吧。」影山差點笑出聲來,突然慶幸這傢伙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還有其他魅力,要不然他要處理的人可能就更多了,「況且,也不是一定要成長成怎樣才有人喜歡吧。」

 

  「什、什麼意思?」影山撐著下巴,忽然他將視線轉到少女身上,好像在審視著什麼:「我想如果今天你是男生大概也會是同樣的結果吧,我喜歡你只是因為你是日向翔陽,所以你不需要勉強自己穿得和一般女孩子一樣,也不需要強迫說一定得否定掉任何自己的一切,啊還有,我還是認為你現在可以去依賴別人沒關係,但不需要自己意志這句話我收回。」

  語畢,日向只是靜靜望著二傳,後者則是完全不敢回應對方直白的視線,不曉得過了多久少女才開口答道:「看、看來,我得盡快給你一個答覆吧。」日向終於再次笑了起來,這次她的笑容的確沒有其他念頭參雜:「但我想-可、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我還不是很能搞清楚我-自、己……」

  日向認得那個表情,那是專屬於這位二傳手唯一能比較自然亮出笑容的樣子。

  她稱之為驕傲與自信綜合的詭異微笑。

  他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會緊緊抓住她的。

 

 

TBC

 

下一張字數有點多,但會完整交代到倆人的後續發展,真的很甜,不甜不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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