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曲

 

10

 

 

  也許是因為昨日的奔波他沒有像往常一樣五六點就起來,街道的零星人聲與腳步聲率先鑽進他的耳朵,遲了幾秒才打開眼皮,日向睡得很沉,就連硬的讓他背脊發疼的床板都無法阻擋他的疲倦。

  消息比想像中獲取的還要迅速,他的行李不多,整理好後便決定踏上馬回到主城,如果時間允許他會再去一趟馬戲團,臨走時他為動物們施加了比平常還要多的防禦魔法,然而力量大概就是到今天為止,他也想看看動物們狀態如何,僅有一天沒見他已經擔心的懸在心頭。

  亞歷珊卓見到動物學家時立刻站起了身,迅速裡仍不失優雅,日向想起了馬戲團裡的白馬,同樣是一舉一動都清楚明白,彷彿總是曉得下一步該如何行進。「我們回家吧!」日向拍了下女孩的腦袋,馬匹慢條斯理的眨了下眼。

  他們下榻的旅店靠近市場前頭,也因為現在仍然不算太晚,日向很快便駕著馬出了市場,一路上算是順暢無阻,除了有點大兒的風讓他吃了些沙進口裡。然而當他通過第三出口回到主城時不好的感覺頓時浮上,說不出的細微疼痛攀上皮膚,日向想起前幾天動物們被鞭打時也是這種感覺,他放棄先行進食的打算,一轉方向便往馬戲團前進。

 

  如同週日的景況,今天比以往多了許多工作人員,日向已經大概瞭解了其中的機制,這些人很大原因是請來當看門人的,畢竟裡頭發生些什麼事可不能讓人隨便知道,那肯並不會是多光彩的新聞,倒是可以為他打打知名度。

  這次他沒有擅自闖進,已經知道了馬戲團的後臺在哪,日向便拉拉外套徑直走了過去。他像跟蹤尼克勒斯那晚為自己施了點小魔法,只要不要正大光明晃到一般人眼前,他便能像空氣間的灰塵一樣視而不見。日向撩開簾子,不屑的眼神很快從他臉上透出,果不其然動物們正在遭受他們口中所謂的訓練。「這沒要醫的胖子。」日向蹲低在紅色的布幕後憤憤碎唸,橘髮的巫師打了個響指,很快尼克勒斯的鞭子就掃向身邊另一位訓獸師,日向認出那正是先前朝自己謾罵的男人,這一切純屬巧合,但還是讓他暗地裡高興的要命。

  男人怪叫了幾聲,捂著被打到的地方搖起頭來:「是誰打-先、先生?」

  「挨幾下在叫什麼?」尼克勒斯吞了沫口水,試圖讓自己仍然保持高高在上的模樣,然而他違和的倉促和憤怒已經引起他人側目:「其他人也是看什麼看!你們都給我小心點,誰只要表現不好我鞭子就過去了!」尼克勒斯看起來並不想承認自己方才的失誤,而男人似乎想在動物們上出氣,他看見鞭子要往石虎身上揮去,日向嘖了一聲,這次男人則是重重摔倒在了舞台上。動物學家哇的一聲,沒想過對方摔倒的聲音會惹得整個舞台都在震動,但這點小把戲對長期在動物身上施虐的尼克勒斯還是輕過頭了。

  他微小的反擊到此為止,日向起身鋪平了衣服上風塵僕僕趕來的皺褶,並為自己消除了咒語。

 

  「你是誰?」舒服輕柔的女聲從背後響起,日向倏地轉過頭,一位黑髮約略到肩膀以下的女性朝他詢問,日向眨了眨眼,心想他應該在解除咒語時多留意幾眼:「我是馬戲團聘來的動物學家,負責照顧動物們的健康。」日向用半真半假的一句話概論,他的確是來醫療動物們的,但他基本上是不請自來。

  「是嗎。」女性微微笑了一下,她坐在小木箱盒上,而身後的是一個更大的箱子,那正是從後門進來時的死角,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沒能即時發現對方。

  對話到此為止,女性的視線移轉到靠近舞台的布幕上,她雙腿併攏右傾,肩上披了一身黑色長袍,身上的是一件深藍色套裝,有黑色蕾絲和碎花點綴在裙子上,雙手也以黑色軟布覆蓋著,然而最明顯的特徵莫過於臉上架著一副細圓眼鏡,這使女性的神秘感上又多了一層知性美。

  「可以冒昧問您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嗎?」日向粗估著年齡,對方看起來比自己稍微年長幾歲,「因為這裡一般都看管蠻嚴格的,外頭還有這麼多壯漢-但主要是,這感覺不是一般人會來的地方?而且還只有你一個人-」

  「你不也是?」女性再次投以一笑,但此時的表情似乎又添加了別的意思,「而且你似乎比我還小,也如你自己所說是一個人,是不是也同樣不適合出現在這兒?」

  「呃-那是因為團長先生的招聘-」

  「那如果我說我也是受到他的招聘呢?」

  「這……什麼?」日向頓時回過神來,他又再問了一遍:「抱歉您剛剛說什麼?」

  「我只是舉個例子。」女性的笑容頓時溫柔下來,似乎為動物學家即刻明顯的表情給逗樂了,「我不是被他給聘來的誰,只是恰巧出現在這兒罷了,你說你是那人請來醫治動物的動物學家是吧?」

  「啊、是的沒有錯。」對話重點突然改變,日向愣著點了點頭:「只是粗略的給牠們看一下,畢竟我也不是太瞭解醫學……」

  「已經很厲害了,況且你還這麼年輕。」女性站起了身,整理了下自己皺褶的裙襬,「然而我還是相當好奇你為何出現在這裡。」

  「就是因為招聘-」

  「尼克勒斯不會招聘人來為他的動物治療。」女性幽雅的拎起靠在牆邊的藍色黑邊雨傘,一切在她身上盡是些暗色元素,「他更不會招聘像你如此沒有威嚇性的人,你是被他買下來的嗎?」

  「我沒有賣我自己。」日向堅決的道,忽然想起一開始遇到尼克勒斯時男人也說了類似的話,「我們之間是很和平的契約關係。」

  「啊,是因為你是學者的緣故吧。」女性點了點頭,彷彿自顧自的說著,「並且是男性學者,所以具有地位。」日向靜默不語,不太理解對方話裡的用意,她再接著道:「但你還是得小心,尼克勒斯會把身邊的任何人利用的無所不用其極,或許你們現在的關係看起來平等,但他可能已經開始策劃一些事情了。」

  「謝謝告知。」日向不再多話,只是單方面接收訊息,很快女人從他身邊走過,日向轉過身才注意到尼克勒斯已經站在布簾一旁,他們之間仍有一段距離,大可安心方才的對話沒被聽見。

 

  「你來了。」尼克勒斯伸出手,豐厚的臉頰中間夾著一條彎曲詭異的笑容,「你一直是如此美麗幽雅,這麼多女人中我沒有見過像你一樣高品質的。」女性並沒有搭理男人的話,日向反倒皺了下眉,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先生你怎麼也在這?」尼克勒斯瞧見了日向,他開口很是親切,不曉得只是因為一時的心血來潮,亦或是多了一位女性觀眾在旁,然而如果是後者的話尼克勒斯可能要失望了,因為女士根本沒有拋過來一眼,「我只是順路過來看看動物們,但您好像正在興致中。」

  「你、你來很久了嗎?」尼可勒斯的語氣有些倉促,似乎是不想剛剛的糗事被發現,日向搖了搖頭,「剛剛才到,但還請團長先生下手輕一點,不然動物們受傷可是很難醫療和實驗的。」

  「牠們是我的動物。」都發生了一連串丟臉事對方似乎仍沒有褪去銳氣,日向只是聳聳肩,「您的工作結束了嗎?我想看看動物們。」

  「你不也相當性急?」尼克勒斯笑得怪異,伸手要往女性肩上伸去,後者率性的果斷拍下,他的臉色立刻繃了起來:「不要以為我誇讚你幾句就驕傲了起來。」

  「其一,我並沒有要求你必須讚美我,」女性伸出一根指頭,很快她比出二到尼克勒斯面前:「其二,我也不需要你讚美我。」

  「你、你-」尼克勒斯的臉頓時漲紅起來,不敢相信女人敢這樣違逆他:「再美麗的動物如果不馴化都只是賤貨-」男人的動作因肥胖的身軀稍嫌緩慢,再加上氣在頭上,他摸了老半天才找到皮鞭:「我很不想打你,但你的言行舉止需要受到教育。」皮鞭就要落下,日向張大了嘴,立刻往女性跑去:「煙飛星-」咒語根本來不及施放,尼克勒斯一點也不留情,動物學家只聽見鞭子刷地在空中劃出聲音,他猛地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武器已經落到女性手中,她右手緊緊抓住了要打向自己的皮鞭,黑色的手套被劃破,鮮血順著舉高的手臂滴落下來。也許是爭吵過於大聲,一些工作人員和尚未離去的訓獸師紛紛探了過來,而日向也聽見了動物的叫聲。

  「尼克勒斯,有人跟你說過這麼對待女性是相當失禮的嗎?」女性就著馬戲團團長傻住的片刻立刻搶走了他手中的皮鞭,也沒有管手掌是否在滲血,她倏地往地板揮出大力一聲:「現在誰只要靠近我一步,這條鞭子就會落到他的臉上、繞住他的咽喉,直到那人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如此荒唐。」女性雖然比尼克勒斯矮了幾截,但此時的她彷彿腳下踩了好幾層的男人、由上而下的審視馬戲團團長。隨後她轉頭望向仍然站在原地的動物學家,露出了淺淺的笑容:「尊貴的動物學家,謝謝您的挺身而出。」隨即她朝日向頷首,並拎著尼克勒斯的皮鞭離開了後臺,她平底的黑色皮鞋被踩出踏踏聲響,挺直的身子在經過日向時掃過一陣風,女人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以示感謝。

 

  直到傍晚日向來到小帳棚和動物們獨處,他仍然心有餘悸、歷歷在目。「她的手受傷了。」日向機械式的重複第六遍同樣的話,當然手上並沒有停下醫治動物的工作,「然後還很帥氣的離開了……」

  「你到底要唸多久。」球蟒嘶嘶說著,捲成一團的身體逐漸伸開,「話說你差點說漏嘴了吧?」

  「什麼說漏嘴?」日向回過神,確認著已經被自己治療好的貓頭鷹,木兔開口:「你唸了咒語吧?在後臺要救她的時候。」

  「那是逼不得已。」日向嘆了口氣,他將雪鴞推開,換來一隻已經在他身邊繞不停的苔原狼,「應該說-我沒有反應過來,沒有辦法情況緊急我哪管得了那麼多!」

  「你應該更小心點。」縮在邊邊的黑豹盤在地上幽幽說著,「或者訓練自己不要這麼輕易說出來。」

  「好啦,你以為我不想嗎!」日向往影山瞪了過去,老實說他唸出咒語還夾帶了另一個原因,那就是有聲咒多少會比無聲咒的力量還要強大,那就像某種爆發機制,好像某些人在從事一件事前喜歡來點信心的吶喊,多少就有點像是那樣。只不過也還好他沒有全力施咒,不然尼克勒斯就不會是小小的原地跌倒,很有可能男人會直接從後臺飛出去,直直到棚子另一邊的底端。「嘛、我會改進的……」動物學家想到這裡只好又小聲嘟嚷了幾句,發覺其實動物說得也沒錯。

  「話說你有在第一市場找到什麼好玩的嗎?」處理完了狗狗輪到奇異鳥,五色自然的爬到日向腿上,牠眨眼問著:「有買到什麼好東西嗎?」

  「我什麼也沒買。」他老實回應。在手上的奇異鳥頓時僵住了身體,動物繼續詢問:「那你去幹嘛了?你不是說你想去買東西?」日向沒有立即回應,只是檢視著哪裡還有傷口,並且好玩看著全數停住動作的動物們,他知道牠們在等他發話,但動物學家偏偏不想這麼輕易鬆口:「呃,你猜?」

  「你這個-」人類清楚聽見奇異鳥倒抽一口氣,很快動物從他手上跳下來往白獅跑去,日向只好再撈過來下一隻要看診的動物,然而黑豹像是卡在了地上,怎麼搬也搬不動:「讓我看看你。」他皺眉說道。

 

  「你去了哪裡?」以問題對付問題,影山有他的堅決,而日向也有自己的步調:「你過來我就跟你說。」

  「搞什麼……」黑豹遲了幾秒,最後牠仍然屈服於人類,慢吞吞的跑到動物學家身前:「你不會真的跑到什麼危險的地方去了吧?」

  「也不是很危險-」日向抬頭思索,黑豹轉頭望向白馬,眼神似乎責怪對方為什麼要隨便報出一個名字,現在他完全想像得出人類在市場裡亂喊著根本不存在的人,而白馬則是送回一個更匪夷所思的神情,根本沒有料想到動物學家會幹出什麼蠢事來。「只是我的一個小包囊被偷了。」

  「那邊扒手本來就很多。」美洲獅緩緩開口,黑尾伸開前腳伸了個懶腰,「如果只是小東西的話那還算幸運。」

  「啊,不是的,我還沒說完。」日向搖搖頭,順帶將黑豹給翻到另一面檢視,「我是故意讓東西被偷的,這樣我就可以跟蹤扒手、得知他們窩藏的據點,然後再威嚇他們把知道的情報說出來。」日向滿意的點了點腦袋,覺得能夠想出這種計畫的自己實在是太聰明。他拍了下黑豹的背:「你好了,下一位。」

  「你到底有什麼毛病?」動物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影山的語氣滿是錯愕和責怪,日向理直氣壯的反駁:「拜託,想清楚我和那些雜魚的等級,到底誰遇上誰才比較倒楣?」

  「那你有找到休伯特嗎?」及川似乎也有些坐不住,白馬站起身子朝人類詢問,動物學家沒有表情,搖頭道:「沒有喔。」並沒有說開自己曉得這不是個真名,因為他也沒有這個必要。白馬很快吐出一口氣,他甚至不曉得自己為何要為一個不存在的名字擔心。「但我問到了個好東西。」日向露出笑容,這讓白馬頓時止住了動作,動物學家繼續道:「我這陣子會再出一趟遠門,我想靠近紅土地狹的貧民區會是個好地方。」

 

  獵豹睜開了一直緊閉的眼。牠動了下耳朵,儘管仍然沒有抬起腦袋。

  「我得知那裡有人會將活體動物賣給非法組織,因此我想去那裡拜訪一下。」日向輕鬆說著,好像只是單純出一趟遠門,沒有憂慮也沒什麼事值得擔心的。「放心啦,這次我會再找些人一起去,我決定的事很難再更改。」嘴上說著安慰的話,老實說此刻的他很是高興,這樣的心態或許不合時宜,但動物學家就是想證明若有什麼事是想追求的,那麼只要足夠努力和有恆心,不管時間長遠或危險與否,結果肯定不會虧待他。

  他絕對會去證明。

  並且絕對可以證明。

  就像動物們此刻正追求著自由,而他只會是過程中的一位推進者,歷史是否記載他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誰活出了歷史。

  離開時他在亞歷山卓上輕哼著歌,直到回到家脫去大衣後才發覺一張小碎紙已經跟了他好一段時間,他拎起碎紙,好奇於東西什麼時候落進衣服裡,然而上頭娟秀的字體讓他立刻想起了下午遇到的女性,上頭寫了一串地址,還有一個美麗的屬名。

  清水潔子。

 

Ch.10 清水.jpg

現在誰只要靠近我一步,這條鞭子就會落到他的臉上、繞住他的咽喉,直到那人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如此荒唐。

 

TBC

 

※咒語介紹:

1.煙飛星散:使指定的人事物被轟出去,施力大小因師法者本身能力和其意念更改。

 

※下集預告(上部曲 11):

 

  「你想要反抗尼克勒斯。」那似乎不是個問句,更像是一段堅定的陳述,「只因為那些從來不被放在眼裡的動物們。」日向吞了沫口水,不曉得自己的回答是否會左右女人的行動,但他仍然照著心底的想法回答:「沒有錯。」

  清水再次笑了出來,很快她拎出了掛在胸前領口的眼鏡,好像一位正要開始講堂的教授,儘管這個稱謂用在現代女性身上著實奇怪,「再介紹一次,我的名字叫清水潔子,雖然並沒有和你一樣擁有帝國核可的專業證照,但我仍能以微薄的法學知識來幫助你,並且讓我來告訴你關於我的故事。」

 

0729(三)釋出-

 

※作者吐槽:

抱歉各位今天這麼晚才發😥

日向小隊基本定型(宇內、赤葦和清水),故事到現在也終於來到三分之一(感動落淚😂

希望大家會喜歡帥氣的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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