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操你好，節操再見。

上部曲

28

　　最後一次公演，動物學家仍然沒有出現半個身影。

　　除了臨走前那人囑咐說要安份點的語氣仍然勉強留在耳裡，其他字句都快要被時間給沖刷乾淨，就連動物學家詳細的輪廓究竟是如何動物們也不太曉得了。

　　這幾天沒有人再提起他，那就像是種無聲的默契，沒有人知曉動物學家究竟是遭遇不測或者丟下了他們，然而兩者之間黑豹更希望是後者，至少這樣動物學家還仍然活在這個世界上。

　　距離上次的拍賣會已經過了四天，而將他競標下來的人與名叫清水的女士也都沒有再見面過，這件事就好像隨著動物學家遠去，逐漸模糊、最後杳無音訊。

　　再過不久他們就要遠離史都華德帝國的首都，不要說下一站會去哪裡，他們根本連自身的安危都無從得知。距離月底只剩下幾天，動物們也只是顯得更加安靜和與世無爭。

　　直到當晚穿著一身黑的女士再度出現，清水撩開了布廉，動物們也全都機靈的站起了身。女性迅速掃視一圈，彷彿被什麼給催促著，她飛快留下一句話：

　　「再忍耐一下。」

　　女士口裡的忍耐一下便又是三天，此時馬戲團中大大小小的東西都已經被拆卸下來，並把可以帶走的東西都裝上馬車，而動物們分別待在鐵籠內，許多人從他們面前跑去又回來，從瑣碎的對話中可以得知明早他們就要啟程。

　　動物學家仍然沒有出現。

　　忽然一陣吵雜從原本的主棚傳來，現在那裡已經成為一片平坦的草地，而朝他們正面走過來的正是先前在拍賣會將牠競標下來的男人，在他身旁還有另一個身影，儘管處在黑夜，黑豹仍注意到那是清水潔子。男人的穿著與當晚完全沒有相異，他仍然帶著那個古怪的蜥蜴面具，隨著他們的靠近，尼克勒斯的聲音也跟著大了起來：「……科特公爵您看，您的動物完好無缺，只不過您會挑這個時間過來還真是讓我嚇一大跳，畢竟我沒有收到任何通知……」

　　名叫斯科特的男人站到牠的面前，他兩手搭在鑲有紅寶石的枴杖之上，從上而下的視線直直朝牠看來，然而讓黑豹感到怪異的是牠並沒有感受到任何一絲壓迫感，牠甚至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被俯視。

　　「現在那女人和畜牲都是屬於您的了，需要我們幫您將他們帶回府上嗎？」尼克勒斯殷切地說到，然而公爵只是冷冷回覆：「不需要。」

　　「啊……哈哈！想必您肯定已經準備好了馬車是吧！是我多慮了！」尼克勒斯雙手不斷摩娑，終於說出他期待已久的那句話：「那麼－您要用什麼方式進行交易呢？是要現金又或是－」

　　「尼克勒斯，你曉得為何我會挑晚上過來嗎？」

　　「那、那是因為您想要避人耳目吧？」尼克勒斯的笑容忽然僵在臉上，不曉得男人為何突然這麼詢問。公爵點了點頭：「沒有錯，那的確是其中一項。那麼再讓我詢問一個問題－請問您熟知自己所往來的客戶嗎？」

　　「……這是當然的了，斯科特公爵，您是在質疑我的誠信嗎？」

　　「並不是，只是我感到有些意外，畢竟之前提出要以代號來稱呼彼此的人是您，現在居然開始連名帶姓的叫人了。」聞言尼克勒斯立刻大笑起來，他朝自己突起的肚腩作戲般的拍了幾下：「哎呀原來公爵你是在說這個啊！我瞭解了－那麼“蜥蜴”先生，請問您要用什麼方式來付款？」

　　「嗯，已經夠了。」帶著奇怪面具的人笑出聲來，這次尼克勒斯顯然沒有辦法再忍受下去，他態度立即轉變：「斯科特公爵！請不要再戲弄人了，讓我們盡快結束交易，您不是知道最近都有－」

　　男人將面具摘了下來，此時清水終於笑了出來。

　　「尼克勒斯團長，剛剛的話我都記下來了。」烏養將面具丟在地上，好似一點也不稀罕的垃圾，「啊，當然還有更之前所發生的事－也就是從我進入那間屋子裡開始，所有事我都會一五一十彙整成資料並且上報回去的。」

　　「怎、怎麼會－」此時尼克勒斯的表情可謂是精采萬分，黑豹有幸近距離看見對方扭曲在一起的神情，其他動物們顯然也不曉得事情會如此戲劇性的發展，「你們這些傢伙－該不會就是你這婊子一手策劃的吧！還有你凱文．巴洛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早就背叛我了嗎！你們這群該死的渾球－來人啊！不准讓他們給我離、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忽然現身，尼克勒斯很快就認出了那樣的身形，正是拍賣會那一晚不斷來攪局砸場的人，此刻他終於脫下帽子，以熟悉卻百般讓人討厭的聲音朝尼克勒斯開口：「先生晚上好，我的名字叫白布賢二郎，是這個帝國的第二王子，初次見面。」隨即烏養赫然發覺自己忘了打招呼，他更加親切的要握手問好：「您好，我叫作烏養繫心，如果有更多想說的話－那我們還是法庭上見好了。」

　　時間回到兩個禮拜前的週日，他們與烏養和武田第一次進行會談，動物學家的背景也第一次被清水給提到。「你的助理和你說尼克勒斯每週一晚上就會外出一次嗎？還是在深夜的時候。」烏養道。

　　「啊，但這也只是從馬戲團中的一個團員得知的，他去哪去做什麼我們都不清楚。」

　　「那麼我們得進行跟蹤嗎？」

　　「不行，來不及。」武田搖了搖頭，他點著桌上的時間表，「他們月底就會離開，因此我估計如果他要有什麼行動就會是幾天後了，如果我們只是單純跟蹤但無法得知他究竟要做什麼的話清水小姐就會有危險。」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直接闖進去？」烏養朝身旁的人詢問，只見學者流下冷汗，微張的口似乎猶疑著究竟要說什麼。

　　清水忽然遞出了一張折成懷錶大小的紙張。

　　「各位男士們，現在補充不曉得來不來得及。」她將紙張翻開，裡頭是幾串看似無意義的數字，然而武田很快便認了出來：「……這是座標？」

　　「還記得我和你們口頭介紹過的動物學家嗎？」清水頓了一會，最終他還是選擇相信眼前的人，決定把實情給說出來：「我想這也是為了之後能夠想出相對應的策略……這個座標是日向給我的，那一晚他跟蹤了尼克勒斯，剛好也正是週一晚上，因此我想尼克勒斯很有可能就是前往這個地方。」

　　「太好了！」武田高興的接下紙條，但很快另一個疑問又從他口裡冒出：「但為何你剛才會這麼憂心忡忡呢？」

　　「因為實際上他沒有跟蹤到最後，日向半路就折返了。」頓時間所有人都愣住，就連宇內也是其中一員。他吱唔問著：「那麼他是怎麼知道的？」

　　「“行蹤追跡”，當時他這麼和我說。」清水朝著三人道：「我們的動物學家不只是動物學家，還是個巫師。」

　　白布當天晚上便得知了這個消息，宇內看見第二王子一瞬間握緊了鋼筆，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把東西捏斷：「你再說一次。」

　　「呃，日向翔陽，是個巫師。」

　　「為什麼現在才知道。」

　　「因為他的生活完全沒有魔法跡象……」

　　白布雙手架在下巴之下，他嘆了好大一口氣：「宇內，記好這四個人，地址也都寫在上面了，看你們要從哪個人下手。」

　　「……什麼意思？」

　　「他們是這次和尼克勒斯有所往來的客戶，因此你們隨便挑一個人，我建議人選可以是斯科特，他是裡頭唯一的公爵，尼克勒斯最有可能拉攏他。」

　　「你是怎麼得到這些名單的？」宇內吞了沫口水，白布沒有直接說出答案：「我的護衛在上個禮拜已經和尼克勒斯的部下談過，不曉得是想急於表現還是怎樣，那個叫凱文的人傻傻的還真的以為他是第一王子的人，結果他就信了那個情報，想必之後尼克勒斯會發現自己的訊息和文森特不對稱吧，很快他就會開始懷疑自己最信任的部下。」

　　「但這樣我還是沒辦法理解為什麼您會知道這些地址－既然凱文沒有真正跳槽過來的話。」

　　「啊，但是尼克勒斯那傢伙找的傭兵是我們的人啊。」白布笑了一下，他的眼神透出無法輕易被擊垮的自信，「這樣他不就有合理的理由去跟蹤凱文了嗎？」

　　緊接著一連串的行動從那天晚上開始，週一當晚傭兵伊爾將正要前進山林的斯科特攔下，得知自己行蹤已經暴露的公爵便無法輕易動身，他只能妥協了白布的計劃，這樣或許還會對未來的自己好一些。而取而代之的人正是烏養，拿取了對方的面具與信件後才遲來了集合地，當他們一一被領進屋子裡時烏養確信了尼克勒斯的確認為自己的部下是個間諜，而這樣的想法到了現在也仍未改變。

　　「再補充一件您可能會開心點的事吧，那就是您的好部下凱文．巴洛格並沒有對您變心，從頭到尾他都一直與您站在同一陣線。」

　　「怎麼可能－那為什麼他會給我錯誤的訊息！凱文你現在給我滾過來！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尼克勒斯氣到整個臉都脹紅起來，像是下一秒就會爆炸，被叫到的部下顫著聲音道：「先、先生－我真的不曉得會變成這樣！我真的什麼都－」

　　「別再指責他了。」清水終於開口說話，尼克勒斯迅速往女人看去，「但您的確要好好探究自己的用人標準，以免把自己推入火坑裡。」說著的同時伊爾從一旁現身，他仍然穿得一身黑，朝白布報告：「已經把附近都包圍了，馬戲團團員們也都預計先帶去偵訊，只剩下這些動物們。」

　　「瞭解了，你作為傭兵有點太可惜了，有興趣成為皇家騎士嗎？」

　　「不了，我對那種東西可沒有興趣。」

　　「誒－居然說那種東西啊。」白布笑出聲來，視線卻始終看著已經無話可說的尼克勒斯，男人的表情已經足夠稱為絕望，以往的傲氣和跋扈此刻都從他身上褪去。

　　清水潔子以極其好看的笑容望向馬戲團團長。

　　看啊，不用鞭子與利刃仍能把畜牲打得原形畢露。

－TBC－

※下集（上部曲 29）

－0825（二）釋出－

※作者吐槽：

本文中白布提到他的護衛（也就是宮治）在上個禮拜已經和尼克勒斯的部下（凱文）談過，這一段在第11章的結尾有被大概提到。

“看著已經被怒氣昏迷了視線的男人，凱文將絨布盒子重新蓋上，挺著筆直的身子走出了房間。而在不遠之處有人朝他招手。同一時間那人的另一隻手正搭在已經拉開三分之二的利刃之上。”

拿著劍的人正是宮治，因此他其實早在第十一章就出場了（雖然只有一下下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