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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設御澤高中不同校,大學才認識

只是想寫篇電影愛情故事

然後又想看看如果澤村剛開始不是被御幸的能力吸引,是怎樣的故事發展

 

要是那群女孩子故作壓低的尖叫聲沒有傳進澤村耳裡,他們或許就不會以這樣的形式開場了。

「看啊,是那個經濟系的學長,他又在追公車了。」

澤村聞言抬眼,果真一抹灰黑色的人影迅速掉落在車子後頭,很快便走出澤村眼裡。

是哪號人物讓剛進大一的學妹就如此注意?澤村不免偷瞄了幾眼對話的女孩子,接著像電影那樣恰巧的,四個字鏗鏘有力的掉進他耳裡,「御幸一也,那個學長叫御幸一也。」

澤村在座位上張著嘴點了下頭,眼神又飄出窗外。

 

澤村其實不常坐公車,要不是昨晚手機忘記充電,他肯定悠閒的在微涼的早晨漫步到學校。做為補償,老天在這樣匆忙的開學日給了他一點舒緩精神的勵志故事-一位追著公車的學長,而且他還沒追到,公車司機一向守時且不心軟。

基於人的劣根性,澤村在這樣的早晨不禁沒有反省自己應該在睡覺前好好將手機插上充電線,反而在座位上看起熱鬧來-抱著讚賞的心態的,他沒有嘲笑別人的意思,只是覺得這畫面有趣極了。

多虧了這段插曲的故事,幾乎點亮了他的的一整天。

 

再次聽見御幸一也這個名字是在社團選填的時候,聲音的來源又是成團圍在一起的女孩子們。甜膩的聲音說著想去棒球社當經理,只為了能夠近距離的觀察那個男人的臉龐。

聞到八卦的氣息,澤村尋著消息混入人群中,他裝作路過的問道:「御幸一也到底是誰?」

聽見此般發言的少女們紛紛擺上不敢置信的臉龐,眼神似乎控訴著怎麼可以有人不知道這號人物?

「御幸一也,棒球社的顏值擔當,最重要的是人家不只長得帥,棒球還打得一等一好,高中可是名校的重點人物,到了大學風采依然不減。」帶著眼鏡的女孩子如此解釋,澤村瞄到她手裡拎著捲成棒的棒球雜誌,似乎是個消息靈通的同學,「雖然人家才大二,但已經成為我們大學最想交往的對象第一名了。」

「這樣啊。」澤村略為敷衍的含糊過去,心裡對名校和帥哥兩個詞產生了莫名的抗拒感,絕不是因為他剛好都不具備這兩個詞彙而眼紅,只是心底的叛逆因子下意識地想要跟話題裡的人物較量一翻,而且既然真的是這麼優秀的選手,怎麼天天早上在那邊追公車?

 

越想越不滿意,澤村搔著腦袋離開了教室。接著又鬼使神差的來到了棒球練習場。

鏗鏘有力的打擊聲敲進澤村耳窩、落進他的心房。

果真他的靈魂仍然留在那片黑土上。

 

 

這次他起得不算晚,只是時隔一個禮拜他又搭上了這班公車,也再次看見了追公車的學長。

澤村看見這副景象不禁哇了一聲,原本只是抱著打賭心態看看究竟能不能再次見到像開學那樣的景象,沒想到就像電影放映機重播那樣,奔跑戲碼再次上演。

「啊你看,又是那個學長。」女學生又在交頭接耳,這次澤村沒再偷聽她們的零碎對話,只是回頭望著學長最後跑了幾步後便降緩了速度,停在了距離公車站牌十公尺遠的地方,而他現在所搭乘的交通工具正以加速度直線開往下個路口,他們之間越來越遠,而公車越開越快。

窗外早就沒有了奔跑的人影,澤村只是托著下巴盯著倏地飛過的街景。

 

澤村有個能力,一個能夠迅速跟身邊的人打熟關係的能力,本人似乎沒有發覺,但澤村也智慧的善用了這個能力。

比如在跟女同學打交道或獲取情報上。

「呃,我有個問題,不知道大家可不可以幫我解惑。」澤村蹙眉,語氣和平日截然不同。他交叉著手歪了邊腦袋,疑惑的抬起頭道:「究竟為什麼御幸學長每天早上都要追公車?」

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的女同學們聽見此話一出不禁哄堂大笑。

「澤村同學,看來你對消息的打聽能力還不夠有長進啊。」綁著馬尾的女孩子開口,頭頭是道的開始說起故事:「答案是-我們也不曉得!」

這個回答顯然超出澤村的預想範圍,他先是遲緩了幾秒,接著嗄了一聲:「所以你們就算知道他天天都在追公車,但依然覺得他是值得交往對象第一名?」澤村茫然的看著一排猛烈點著頭的女孩子,越來越搞不清楚世界怎麼了。

 

這樣現實的回答立刻讓澤村憤憤不平起來,起碼作為一個運動員守時和規律的作息是一定要遵守的鐵紀,如果只有一兩次就算了-但天天都在追公車是發生了什麼事?

憤怒的情緒一下子攪亂了他的腦袋,不知不覺他再次走到了棒球練習場,是揮棒和投球的聲音讓他瞇著眼抬起頭來。

橙黃的夕陽透過鐵網照在砂石和他的身子上,澤村看著地上一格格的方格覺得懷念,高中時他也是看著雷同的印跡走到練習場來,只不過當時的他是站在裡頭,而現在的他是待在外面。

 

自一次車禍意外以後,他的手臂受傷了。

醫生說他只有左手受到傷害已經是天大的禮物了,他的家人在他醒過來的那一晚溫柔陪伴著他,告訴他只要自己還抱持著希望,一切都還不算結束。

因此做為代價,他的高三在棚子裡坐了一年,一次也沒有上場過。

澤村常低頭看著左手臂想,只是時間還沒有到,只要他再多一點耐心一切都會好轉起來。他總是如此樂觀的看待自己的人生。

但他仍然站在鐵網外,像個只是路過的旁人看了幾眼便轉身離開。就算醫生告訴他已經到了可以再次運動的時機了。

 

澤村佇在練習場外,一切場景收進眼底,他看得一清二楚,心緒卻一團混亂。

只是待在這也讓澤村感到不安,排斥和悸動的心跳同時交雜在一塊,不敢前進的步伐和不願退去的心意互相抵消,澤村只好像塊木頭矗立在這兒。就只是看看而已,澤村試圖從腦內抓來更多他為甚麼依然站在這裡的解釋。

球場上的人們奔跑、扔球、揮棒和吼叫,這些是他高中的記憶,澤村以為自己已經將他們塵封在大腦深處,但它們在接觸到空氣的那一秒卻又記憶猶新。

 

一聲響亮的擊球突然劃過整個棒球場,澤村頓時從記憶裡抽離出來,他張著嘴看著棒球以漂亮的拋物線飛向另一端,在眾人準備拍手歡呼之前,澤村順著軌跡看向擊球區上的人,而那人也恰巧對上他的雙眼。

御幸一也,棒球社的顏值擔當,最重要的是人家不只長得帥,棒球還打得一等一好。

澤村忽然領悟,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再次離開棒球場,這次還帶著小跑步。

 

 

開學一個月後澤村再次搭上那班公車,不知道是時間精靈的捉弄還是他們的命運就是如此,他再次看見學長追著公車跑。

唯一與前幾次不一樣的是,這次對方只離公車門只有幾步的距離,然而司機似乎忽略了那抹賣力奔跑的身影,只管催下油門往前方駛去,也是在那短暫的幾秒當中,澤村和對方的眼神相互交疊,他忽然反射動作的從座位上站起身:

「不好意思司機先生,還有人要上車!」

而澤村瞧見對方神情訝異的看著車子從身旁慢慢停下,好像兩年以來第一次看見公車為他而停。

 

幾個女學生吵雜起來,澤村無聊的看著她們拿起手機偷偷摸摸的拍著照還是打字什麼的,天曉得只是一個棒球隊的人上車還可以得到這麼多的關注(好吧可能人家還長得有點帥),怎麼高中時的他就沒這待遇。

澤村看著學長從前門刷了卡上車,他的視線又丟回窗外,景物隨著車子加速而搖晃起來,而一陣腳步聲朝他闊步而來。澤村透過窗戶的倒影瞧見學長坐在了他旁邊的位子。

 

大一新生倏地轉過身,褐色的圓眼睛立刻朝四周掃視了一遍-明明周遭空位還很多,怎麼就偏偏坐在他這裡?

「學、學長好。」澤村支吾開口,膝上的後背包被他用雙臂給緊緊抱住。

「我們是第一次說話吧?原來你比我還小一屆阿。」

「班上女生很常聊到你,」澤村雙手比劃著,身軀隨著幾個路口的拐彎而搖晃,「然後學長也算有名。」

「誒-我居然很有名嗎。」學長彎起雙眼,澤村又朝車窗貼近了點,他不曉得自己在閃什麼,「話說回來,還是第一次有人幫我叫司機停車。」

「喔,因為很常看到學長在追公車。」話題被帶了回來,澤村忽然變回平常的語氣,搜索著平時有關御幸一也的任何記憶,「開學第一天就見到了,所以印象很深刻。」

「哈哈真的嗎,那還真是榮幸,居然用這種方式被記住了。」氣氛舒緩了一些,澤村接著繼續道:

「那麼為什麼學長要一直追著公車?」澤村拋出從開學困擾他至今的疑問-甚至連班裡那些女生也回答不上的問題,「早一點到不就好了?作息規律是打棒球很重要的一點喔!睡不好身體就會不好,身體不好就不能打球……

 

看出學弟欲言又止的樣子,御幸引導著問道:「不能打球就-?」

「就……不開心。」澤村誠懇的回答,然而這般老實的模樣卻惹來御幸一陣憋笑。

「什麼啊你這個人!要別人回答又笑人家!」澤村一下子被觸到了雷點,開始揍起自己的書包來,「性格這麼差怎麼有這麼多女生喜歡……

「我難道有被要求需要符合每個人的期待嗎?」御幸仍然笑著,澤村像是被點了一下,忽然覺得對方說得有點道理,難道他在一剛開始就把學長貼上了標籤-就像那群只是盲目追尋、沒有瞭解甚至和御幸學長交流過的那群女生一樣嗎?

「你說得對,對不起。」思考過後澤村率直的說道,這樣的發言卻讓對面的學長忽然接不上話。

……你這傢伙幹嘛道歉?我都還來不及謝謝你呢。」

公車終於到站,御幸揉了幾把學弟的頭髮,笑著朝澤村眨了下眼:

「放學可以來棒球練習場找我喔,不要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注意到我而已。」御幸的語速很快,澤村還來不及分析對方究竟對自己做了和說了什麼,學長便迅速竄下車子往練習場的方向跑去。

 

澤村仍然坐在車上,直到車門關上,任由公車帶他駛向下一站。

他錯過了第一堂課,因為御幸一也。

 

 

翹掉第一堂課的澤村本想拎著書包偷偷摸摸溜進教室,然而眼尖的黑長直女同學劈頭而來就是這麼一句:「澤村榮純!過來說清楚!」

澤村立刻站直身子,不解狀況的環顧教室裡的同學,然而所有人紛紛挪開視線,澤村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拜託這麼明顯的眼神朝他盯過來是想騙他什麼事都沒發生嗎?

「發生什麼事了?我只是早上第一節沒到-」

「你,推特,御幸一也!」女學生精簡的朗讀出幾個主要名詞,「全校都知道了!」

「什麼知道?」澤村朝著女同學拿高的手機走近,看見學生經營的大學八卦版推出一條貼文-一張御幸揉著他腦袋的照片和一串聳動的標題:棒球部顏值擔當御幸一也追的並不是公車,是學弟!

 

澤村接下手機,推文內鉅細靡遺的描述了自己早上和學長的對話-天曉得誰聽力這麼好,連那句害他坐過站的經典台詞也出現在推文內容裡-不要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注意到我而已

澤村顫著手將手機遞回給女同學,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當作沒有看見他現在的澤村榮純也想這麼做。

然而他更應該擔心該怎麼應付這一票御幸一也後援會的女同學,剛開學澤村就在擔心自己究竟能不能順利度過接下來三年又十一個月。

......聽我說,這只是很普通的-」

「澤村榮純同學,不需要多餘的言語。」黑長直女同學彷彿痛下了什麼決定,她將手機給收起,誠摯的捧起澤村的雙手,「我們都瞭解你會擔心被外界怎麼說,所以如果是澤村同學的話,我們可以。」

「等等、什麼可以-」

「不需要跟我們客氣!畢竟我們還是要做四年的同學!」眼鏡女同學也湊了上來,手上那一綑棒球雜誌似乎又被捲得更皺了一些,「我們其實都曉得自己是沒有辦法爭取到御幸學長伴侶的位置,所以如果對象是澤村同學的話,至少我們也能夠比較容易見到他,這對我們來說是相當划算的-再加上澤村同學也長得很可愛,所以之後你跟御幸學長的戀情就由我們來保護吧!」

澤村腦袋的線路頓時啪的一聲跳掉,甚至連被女同學捧住的手也忘記收回。只是一堂課的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宇宙大爆炸?

 

整整又花了另一堂課,澤村榮純才開始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

他開始感覺到自己連在走廊上都被無數視線追著跑,他敢打賭消息一定已經在校園中傳開了,這叫他怎麼在放學後還去找御幸學長?但話說回來他那時候也沒有答應,應該沒有必要擔心才對-對啊他為什麼要擔心?學校裡總是會有那麼幾個八卦,通常風波一過也就沒事了,也就是說他只要忍耐到那一段時期結束就又可以回歸到正常生活,他越是在意越是顯得好像真的有這麼一回事。

 

只要撐過這段時間就行了。

澤村榮純給自己打氣。

 

 

他沒看過有人用這麼快的速度追著公車,幾乎像是為了這一天攅足了體力,全力衝刺著只為追上這一班公車。

澤村看著對方和幾台車子擦身而過,還沒正式進入夏天卻仍然讓澤村流出一身冷汗。他受不了了。

「司、司機!停車!有人在趕車!快要被撞到了!」澤村驚恐的從座位上喊到。

「年輕人喔……」司機搖搖頭唸著。

門被刷的打開,明明趕車的不是他,澤村仍然心有餘悸的盯著上車的學長,對方卻臉不紅氣不喘的朝他揮手微笑。

 

「你不要命了嗎學長?」澤村自然的看著對方來到自己身邊坐下,好像他們本該如此。

「趕車習慣了啦哈哈。」御幸笑著打發掉學弟的質問,接著換他問起問題來:「話說你上個禮拜怎麼沒有來找我?」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真的嗎?明明開學那幾周就見你每個禮拜跑來練習場兩三次,還想說你可能對棒球有興趣……」御幸困擾的撐起下巴,澤村眨了幾下眼睛,最後彷彿下定決心的開口道:

「還是有興趣的!」

「還是?」

「呃、反正就是有興趣!」澤村斷斷續續的給對方解釋:「高中曾經有接觸過,但一段時間沒打了,而且我不確定自己還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御幸接著回問,澤村本想接話,卻忽然發現這個場面好像哪裡有見過,才意識到自己差點又被誘導著回應了。

 

「不會再被騙了,御幸學長。」

「哈哈,變聰明了啊。」御幸滿意的笑了幾聲,他真的越來越中意這個學弟了,「話說你不好奇嗎?我為什麼每天都在趕公車。」

「啊對了,上次話題被你帶歪了。」澤村嚴肅的板起臉,對著身邊的學長直接抱怨起來:「所以你真的是沒有好好作息嗎?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

「你真的很關心我啊?」

「不是,這是對棒球的尊重。」

「原來是關心棒球…….

澤村賣力的點著頭,一點也沒聽出學長的弦外之音。

 

「我跟你一樣喜歡棒球,所以最基本的對自己身體的照顧還是有的,不可能刻意晚睡或者賴床。」

「所以是有什麼其他事情?」澤村接連問著,他的身體不自覺往前傾,樣子看起來像詢問主人可否出去玩的柴犬。

御幸忽然笑了起來。

「想知道的話,下課來練習場找我。」

 

 

他是有多蠢才會答應了學長的邀約?

不對-話不能這樣說,畢竟御幸學長是說想知道的話,也就代表這是出於自己的意願所做出的決定,因此他誰都不能怪,想到這裡澤村更加生氣了。

「真的來了啊,看來很想知道嘛。」御幸滿意的看著自動上門的學弟,心裡忍不住哼起歌來,「那麼坐在那邊待著,等我練習完再來慢慢跟你說吧。」

「喔,好。」澤村雖然豎起眼睛,口裡仍然順從的答應了御幸的指令,乖巧的拎著書包到了一旁的看臺坐下,樣子就像等男朋友練習結束的女朋友-等等這是什麼可怕的比擬畫面?

 

這次他坐在場內-這是澤村在整場練習下來唯一得到的感想,他已經好久沒有進到練習場裡,也好久沒有這麼近距離看別人練習棒球,然而扔出球的那一計聲響仍然在他腦內引起共鳴。

他還是喜歡這裡的,澤村想到。

棒球部的人從傍晚練到日落,到了七點後人群開始漸漸散去,澤村不敢相信自己在板凳上坐了將近四個小時,期間眼神還沒有從球場上離開過。

「久等啦,我剛還在想你會不會臨時跑掉。」

「誰會這麼做啊。」

「那又是誰上禮拜爽約了?」

「等等就說那一次我有事……嗚姆姆,不跟你吵了。」

 

御幸勾起笑容,將一罐飲料貼上澤村額頭,冰的學弟叫了出來。

「什麼東西-」

「送你的,當作乖乖等我的回禮。」御幸接著向學弟伸出手,澤村一時間還搞不清楚什麼意思。

「有夠蠢的,帶你去一個地方啦。」

「我不笨也不白癡!」澤村反應激烈的站起身,直接略過了對方遞出的手,「還有媽媽告訴我不能隨便跟陌生人去別的地方!」

「那你怎麼還這麼聽話的待到現在?」

……可惡你怎麼這麼會問問題。」

 

找不出反駁的話便被學長給牽出了校園,一路上澤村看著已經漸漸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道路,開始擔心起來自己是不是真的會被帶去哪裡給賣掉。

「我猜你現在在想自己會不會被賣掉。」

「嗚,你怎麼知道?」

「其實是我亂猜的,沒想到你的思考方式真的這麼簡單。」

「我要生氣了,我真的要生氣了御幸前輩。」

 

再接著倆人的對話漸少,倒是澤村完全轉移了注意力,開始觀察起附近的周遭環境,發現其實這一帶並不是完全沒有印象,尤其在他見到熟悉的公車站牌時他才想起這就是平常學長趕公車的地方,只不過換了另一條不常走的小巷才到這兒。

 

「有印象了嗎?」御幸轉頭問到。

「嗯嗯,原來還有這條路可以走,我都不知道。」澤村恍然大悟的點著頭,腦袋裡的地圖又新增了一條路線。

「那下次要跟我一起走嗎?」

「好啊-等等不是,我考慮一下。」澤村咒罵自己,怎麼腦波如此之弱。

 

他們繼續走著,約略過了五分鐘後澤村發覺自己真的是完全認不出這一帶了,這不是平常他會晃到的地方。

也是在澤村開始猶疑起要不要丟下書包逃跑時,御幸忽然停下了腳步,不知何時手裡已經拿了一把鑰匙,接著往左側的公寓走去。

「這裡是……?」

「我家。」

「學、學長家?」澤村猛然倒退三大步,瞪大眼珠子往剛認識不到兩個禮拜的學長看去,「我身上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不要這樣-」

「我沒有要打劫你。」御幸瞇起眼睛,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說起,「我只是要告訴你為什麼每天早上我都在趕公車。」

 

「喔對,這是我們的目的……那我們不能直接在這邊解決嗎?」澤村抬起眼睛,懇求的眨了眨。

「都來到這裡了不進來坐坐不是很可惜嗎?」御幸又笑了出來,「反正離你家也不遠吧?」

……呃,但我還沒認得路……

「那就睡我家怎樣?」御幸打開大門,微笑著迎接學弟進來,「好了啦不用這麼擔心,不會留你到太晚的。」

「可惡,學長你每一次都可以說服我。」澤村說著也進到了屋子,深深覺得或許不是自己腦波弱,而是御幸一也這個人在口才上訓練有加。

 

踏進門時,澤村率先聞到了一股蛋煎的香味,他順著飄出的氣味望過去,看見走廊左側的房間亮著燈。

澤村不顧身旁的學長是否領路便自動的往香味所在走去,他探出一顆腦袋,看見一個男人正背對著他在微波料理,而餐桌上已經放了幾盤色彩豐富的餐點。

「回來了啊-疑?是一也的朋友嗎?」

「一也?」澤村在兩人之間來回看著,半晌才將名字和朝自己走來的學長對上,他尷尬的騷了下腦袋:「啊、御幸爸爸好,我是他學弟啦。」

「學弟?」男人透出幾許訝異,視線朝走進來的兒子做了極短的交流後便露出笑容:「那要不要順便留下來吃晚餐?都很好吃喔,這些都是御幸做的。」

「原來如此……這是學長做的!」完全沒有意料,澤村驚恐的連連叫了三聲。長得好看又會運動,現在還多加一條料理達人,澤村忽然覺得眼前的人高大起來。

隨即澤村將藏在心底已久的問題給連接起來:「等等,難道這就是原因嗎?」

「什麼原因?」御幸爸爸轉頭看向澤村,又往兒子瞄了幾眼。

「呃,就是……冒昧問御幸爸爸,這些都是學長早上起來做的嗎?」

「是啊,雖然我已經跟他說過好幾次不用起來準備了,但他硬是說什麼這是供他上大學的一點小回饋,就只好任由他了。」男人無奈的笑了出來,表情和已經呆住的澤村截然不同,現在學長又要再貼上一個孝順的標籤,這些設定已經完全超出澤村的腦容量了。

 

「站在那邊幹嘛,過來吃飯啊。」御幸向彷彿溜出靈魂的學弟招手,澤村喔了聲便沒有廢話的拉開椅子坐下,他木然的拿起碗筷,手邊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你是跟學弟說了什麼奇怪的事嗎?」

「哈哈,他只是有點不習慣,等一下就恢復了。」御幸說著便往澤村的碗裡盛上一塊玉子燒,澤村注視了一會便沒有多想的直接一口塞進嘴裡。

……原來不只是聞起來好吃而已……」澤村喃喃唸著。

「不好吃的話也不敢叫你來吃啦。」

澤村點著頭,接著喝上一口熱得恰到好處的味噌湯。

 

在離開之際,御幸叫住了已經跨出腳步的學弟。

「你,有興趣來棒球部嗎?」御幸靠在門框旁,雙手盤著道:「我們的投手剛好需要新血喔。」

「可是我……不對,你怎麼知道我的位置是投手?」

「那是因為我看過你的比賽。」御幸忽然笑得開懷,像是揭開了隱藏已久的驚喜,「所以我也知道你受傷的事喔,怎麼樣?被學長關注的感覺不錯吧?」

澤村快速的眨著眼睛,一時間消化不了眼前的學長究竟說了些什麼,良久他只是微弱的嗄了一聲。

「這、我、不是……等等,所以你一直都?誒不對啊-我有登上什麼報紙還雜誌之類的嗎?到底是……

「好了,停。」御幸打住已經亂了思緒的學弟,「難道我不能直接到場親眼看比賽嗎?你又不一定要上什麼報章雜誌才會被見到。」

「喔、對誒……」又被學長的話給說服,澤村忽然覺得自己只要待在這個人面前邏輯就會死機,「所以學長你一直都知道,只是什麼也沒跟我說?」

「現在才想通嗎?也太有趣了吧你這個人。」御幸似乎被逗笑了,讚賞般的拍了兩下澤村的肩,「所以如何?傷應該已經好了吧?有想要回歸的意願嗎?」

「原來是鴻門宴……」澤村瞇著眼不滿說到。

「不對吧這是一件好事不是嗎?你不也喜歡棒球的嗎?」

澤村思索著御幸口裡的話,隨後只是含糊的說了什麼喜歡是喜歡,能不能打才是重點之類的抱怨。

 

「我也不想要強迫你,但你好好想一下吧,或許試了之後會有其他想法也說不定?」

澤村沒有吭聲,似乎已經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好了,小朋友回家時間到,該離開囉澤村。」

「只是比你小一歲還什麼小朋友……」澤村嘴裡唸著,卻還是轉身朝御幸微微點了下腦袋:「謝謝學長今天的晚餐,菜很好吃,再見。」

「再見啦,回去好好想想,今晚早點睡。」

 

澤村應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他慢步走回回程的公車站牌,街上已經沒多少人影,澤村甚至不曉得現在已經幾點。

什麼早點睡的,或許他今晚是做不到了。

 

 

在看見學長朝車子奔跑過來的那一瞬間,陰鬱的天空終於降下大雨,一瞬間像是有人在車頂潑上一盆大水傾瀉下來。

澤村做了畢生以來最衝動也是最讓人匪夷所思的舉動。

他叫住已經跑了一段距離的公車司機,接著下車,淋著大雨往反方向跑回去。他可沒有帶傘。

儘管在大雨中,澤村依然可以讀出學長的表情說有多震驚就有多震驚。

「那個,」他盡量大聲開口,希望把聲音傳給對方,「雖然我也沒帶傘,但兩個人淋雨應該比一個人淋還要好!」

 

接著在他們走到學校以前,雨勢一點也沒有減少。

一直沉默著的學長則是在進了校門就拉著學弟跑往棒球部的休息室,從櫃子裡拿出幾條乾淨的毛巾往澤村腦袋上用力搓揉,也不管自己的身體同樣濕著了。

……剛開始我只是覺得你有點蠢挺好玩的,但沒想到你可以傻成這種地步。」澤村的頭毛被暴力的擦拭,腦袋一時間被搞得暈頭轉向。當視線再次重見天日時,澤村瞧見御幸似乎蹲在自己身前一段時間了。

「答應我,下次不要再這樣做了。」學長厲聲警告。

……我會記得帶雨傘的。」學弟假裝自己只聽懂了一半。

「你這傢伙-」御幸捏了一下澤村的臉頰,原本要教訓的話到了嘴邊卻又忍不住笑出聲來:「你明明可以毫不猶豫的跑出來找我,卻在某些事上意外的想太多呢。」

澤村歪了一邊腦袋,將頭頂上的毛巾給拉下。

「你的受傷。」御幸輕聲道,「還有棒球。」

 

忽然領略了學長的話,澤村微微低下頭,然而對方蹲坐在他前方,他的表情依然被御幸看得一清二楚。

「不是說如果你打了棒球一切就會改變,我也不清楚你的受傷狀況,不想說一些沒有根據的好聽話。」御幸站起身,改坐到澤村身旁,「但我知道如果什麼也不做的話,什麼事都不會改變。」

間隔了幾秒鐘,御幸接著道:「你有可能覺得自己待在哪裡都可以,也可能覺得自己坐在哪裡都不是。但神奇的是,剛開學的那幾個禮拜你只要有空就跑來練習場。」

……這有什麼關聯?」

「你有想過,也許你下意識跑來的地方就是你在找尋的嗎?」

澤村眨眨眼,沒想到會被認識不到兩個禮拜的人給弄得不得不抽絲剝繭的檢視自己。

 

他的記憶歸位到剛開學的那一天,他在公車上看見學長追著公車跑,接著他理解一切來龍去脈,知道為什麼學長每個早上都無法順利搭上。而他儘管知道自己不會搭上,還是跨著步朝車子追去,像是有天他的舉動會打動冷冰冰的交通工具,為他敞開大門停下。

所以他還是從位子上站起了身,向司機要求停車。

「那麼你知道了吧,你可是意義重大啊。」御幸笑咪咪的撐起下巴,澤村沒有頭緒的嗄了聲。

「如果沒有遇到你的話,還不曉得車子什麼時候會停下呢。」

「學長才是呢,明知道自己趕不上公車的機率很大,為什麼不乾脆等下一班呢?」

「我剛不是說過了嗎?什麼也不做的話,就什麼事也不會改變。」御幸頓了一會,「所以我就遇到了你,然後車子就停了。」

 

澤村忽然抓緊毛巾,他剛剛聽見了什麼?

……不要以為對我說些好聽話我就會入部了!」

「誒-計劃失敗了啊,還以為你每次都會傻傻的被我牽走。另外前天我爸跟我說了,你就這麼跟著認識不到兩個禮拜的人回家是很危險的喔,雖然我是你學長。」

「學長你到底是怎麼做到幾句話把人搞生氣的!」澤村猛然從位子上站起,御幸見到學弟的眼睛變得像是豎起來的貓眼那樣,澤村又接著說:「……要加入的話也只會是因為我自己的意願……

「什麼?你可以說大聲點嗎?我好像聽到誰要入部?」

「御幸學長,你的隊友們怎麼有耐心容忍你。」

「啊這個-他們人都很好的啦,只是有的時候不善於表達而已,像有個叫倉持-」

「倉持洋一什麼?」

 

幾乎是在聽到第一個字的那瞬間,御幸冒著汗往門口看去。

「呃……他人很好。對、很好。」

澤村看著似乎名叫倉持的學長朝他逕自走了過來,他下意識的挪出了一個空位,「學長好。」他猶疑叫著。

「這個人有對你做什麼嗎?」有著奇特顏色頭髮的學長指了指撐著笑容的御幸,後者不斷向澤村釋出無聲的請求。

「沒什麼啦,只是跟我說了些棒球部的事。」澤村老實答道,他手指一個個點著近期發生的故事,「我們才剛認識兩個禮拜而已……喔因為我幫他攔了公車,然後前幾天去他家吃了晚餐。」

「攔公車?」倉持睜大眼睛,彷彿是要確認著什麼。忽然間他的腦袋迅速飛過一張照片,他又看向御幸:「吃晚餐?」

「只是吃晚餐,有什麼問題嗎。」御幸瞇著眼,覺得友人的眼神像在審視什麼壞人,「拜託,那時候我爸也在,你以為發生了什麼嗎?」

……見家長?」倉持的神情更加驚恐,他一下子拉著御幸走到門旁,「御幸,說清楚,你該不會追的真的不是公車吧?」

……你還是我朋友嗎?你是吧?」御幸不曉得自己為什麼也要跟著壓低音量,明明他就沒做什麼錯事,「就真的只是在公車上遇到,然後覺得這個學弟挺有潛力的。記得吧?前兩年我跟你說的那一個比賽。」

「就是他嗎?」

「是他。」倉持點了點頭,拍拍友人的肩膀表示理解。

 

倆人走了回來,澤村注意到氣氛已經不一樣,問題似乎在剛剛已經解決好了。

「所以,你有什麼想法?」倉持交叉著手擺在胸前,樣子居高臨下的頗有威力,「有想要加入我們嗎?」

沒有先給出不確定的答案,澤村低下頭認真的思索,他張開握緊的左手,看著攤開的掌心又緩慢握上。

在他腦海裡,邁開腳步的學長和揮出去的全壘打交疊在一起,無數個夜晚他閉上眼睛似乎都能聽見呼嘯而過的風聲,而手裡彷彿還緊抓著球。

 

「你有想過,也許你下意識跑來的地方就是你在找尋的嗎?」

 

他從座位上站起來。

 

 

當御幸一也踏出家門的那一霎那,他就有預感自己又要趕不上公車了。

追著公車跑的同學、棒球部的主力隊員、顏值高的捕手、經濟系的那個學長都是他的代名詞,然而身旁除了熟悉的朋友和隊友外,似乎所有人都只是循著那些稱號慕名而來。他們會打聽八卦,也會目的性的打招呼或在生日時送上一份禮物,他們擅自靠近又擅自離去。

因此在這樣的一年過去,御幸見到有人為他叫停了車,還白癡的願意下車在雨中陪他走去學校時,他頓時覺得這些追公車的日子似乎不是完全沒有回報。

儘管有時他發現公車臨時拋錨而無法到站,或者僅僅只離幾公尺就能追上車卻還是毫不留情的開走,甚至像今天一樣,電子顯示板打著公車剛離站的字樣-他根本沒有追公車的機會。

 

但如他先前所說的,不追的話根本不會有改變。

 

「啊!捕捉到落單的御幸前輩!」身後傳來朝氣的招呼聲,公車站的大媽還被聲音給嚇的跟著回頭,「公車又跑了是吧?我可是知道的喔,畢竟剛剛我可是追在它後面看著它跑的呢。」

御幸還來不及吐槽為什麼後輩要尾隨在車子後頭,澤村隨即拍拍腳踏車身後的坐墊,笑容滿面的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但是沒關係,現在有澤村牌腳踏車!為了前輩特別加裝的喔!」

 

因著澤村這句話,讓御幸隨之想起的是當時在休息室倉持所說的。

或許他真的不只是想追公車而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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