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時與早些日子的新聞聯想在了一起。
那根羽毛的紋理清晰,質地也摸起來相當柔順,上頭看起來沒有明顯分岔及髒污的痕跡,要不是從一隻鮮少飛翔的鳥類身上掉下來的,就是這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裝飾品。
只不過倉持暫且還想不出動物是怎麼飛進宿舍,又或者這究竟是哪個室友掉落的裝飾品諸如此類的問題。
他還得趕緊去食堂享用晚餐,這是他目前腦中最重要的事。
歐還有一件、在剛剛關上房門時倉持即時想起來,他雖然從御幸那裡得知了澤村晚上偶爾會失眠的事情,然而那是從第三方聽來的,他還沒親自詢問過二年級投手詳細狀況,作為社團的前輩、具有責任感的學長,除了一天到晚給對方牛奶外也是要問清楚的,更何況那傢伙上禮拜還延長了時間,這件事成為倉持在課堂上不停咬筆蓋的主因。
思考著的同時他已經晃到了食堂,肚子默契的鳴響讓他將擔憂的事暫且先放到了一旁。
那是在人群逐漸回宿舍洗澡之後,倉持打斷了澤村的個人練投時間,後輩看見自己便大聲的朝門口敬禮,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的練習被中斷:
「倉持前輩晚上好!」
「知道是晚上就別這麼大聲,不對啊你精神怎麼就這麼好?」倉持手捏著下巴,眼前的投手明明就跟他吃同樣的伙食,練習量比他大就算了,晚上睡不著覺還沒有黑眼圈是怎麼回事?
「我就當作這是前輩給我的肯定了。」澤村亮起一排牙齒,潔白整齊的程度就像在拍牙膏廣告,「話說倉持前輩怎麼還在這?大家都已經先回去了喔。」
「那你在這裡又是幹嘛?」倉持抬起下巴反問。
「我是覺得今天有幾球特別順啦,想要再投一下練手感。」
「御幸應該有跟你說過練太久也不是好事吧。」
「好啦最後一球!」澤村說著順手將手裡的球給扔出,「好了—結束!」
倉持挑了下眉,這次意外的還算好說服。
「來吧倉持前輩找我有什麼事?請說!」
「……看你這麼有精神害我剛剛一瞬間想要放棄問你的打算了。」
「啊怎麼這樣!吊胃口是最討厭的事了!」
倉持聽見後輩這麼說,不自覺的勾起了勝利的嘴角。
「那我等等問什麼你都最好給我照實回答。」
「……我可以反悔嗎。」澤村看著對方臉上寫滿不懷好意的小表情,委屈的眨了眨眼。
「來不及啦澤村同學,」倉持搭上投手的肩膀,逕自帶著人往練習場外移動,「第一個問題,最近睡得還好嗎?」
「多虧了倉持前輩和御幸前輩的照顧,好很多了喔!」澤村毫不猶疑的點著頭,倉持看見只是摸了下鼻子,繼續下個問題。
「但是你上個禮拜還是跑出去了吧?」倆人停在練習場的後頭,這裡只有樹葉婆娑的聲音,連月色都被遮得難以透進。
「喔、對啊,吵到前輩你了嗎?」澤村依然自然的回覆,並不打算多作藉口,「下次會小心點的,哈哈。」
「不是在說這個,你沒有吵到我,」倉持一隻手往澤村腦袋巴下,當然他拿捏好了力道,「倒是讓我沒法專心上課。」
「好的,總之還是我打擾到您了了吧?小的下次會注意的!」澤村再次做出立正的姿勢,右手筆直的斜靠在眉梢旁,而倉持只是無奈的在一旁看著,連十字固定技都懶得做了。
「你真的是地球人嗎?怎麼說話都那麼難溝通。」
澤村頓時豎起了耳朵。
「前輩這是在迂迴著罵我笨蛋吧!我有理解錯嗎!」
怎麼這個時候就理解得這麼快,倉持手插著口袋無助的想著。
「好吧,看在前輩一直很照顧我的份上,我唱歌給前輩聽吧。」
仍在思考著澤村腦袋構造的倉持,還沒聽清楚後輩的發言便直直愣在了原地。
什麼?
這傢伙?
唱歌?
倉持差點沒把澤村的頭蓋骨掀開來一探究竟。
「可以幫助入睡的,真的。」澤村的表情笑得開朗,一時間倉持分不清後輩究竟是在跟他開玩笑還是昨晚那一個摔跤真的摔壞了腦袋。
倉持的眼神恐慌起來。
他們隊的投手陣遭了什麼詛咒嗎?傷到身體就算了這下還傷到腦袋去了?
澤村花了幾秒鐘閱讀前輩悲涼的神情,隨後投手突然猛烈的倒吸一口氣,食指顫抖著指向對方,張著嘴半天吱唔不出一個字。
「好、好大的羞辱……!」澤村感覺到不正常的溫度升高到他的脖子,熱度又逐漸爬上臉頰,還好這裡足夠陰暗,不然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熟透的柿子,「倉持前輩你這個……你這個混蛋!」
澤村說完話後頭也沒回的一個轉身就直直跑去了宿舍。
倉持依然處在原地,原來剛剛澤村是認真的,他是不是錯失了一個錄下來然後在學校廣播室放送的好機會?
「金丸你評評理!」澤村瘋狂在同為二年級的隊友寢室前叩門,「倉持前輩居然是這麼惡劣—」
「是你的錯!全部到是你的錯!」金丸一開房門就朝對方大聲下定結論,口氣好不留情。
「我都還沒說完!」澤村同樣不甘示弱的反駁,金丸還來不及阻止,對方已經一腳踏進了房間。
「不准給我進來,」金丸努力壓著門,澤村就透過半開的縫努力想要擠進去,「有話在這邊給我說完。」
「你這對待客人的態度……」澤村咬著牙,眼神不甘的往同班同學瞪著,「我是這樣教導你的嗎金丸!」
裡頭的瀨戶瞄到金丸嘴角一個抽動,最後不留餘力的將門板給重新壓上。
吵鬧的大嗓門逐漸離去,在他終於感謝空氣重歸寧靜,外頭的一陣呼喊再次打破金丸的沉寂時光,最後是一記巨大的關門聲強制結束了鬧劇。
金丸跟瀨戶交換了一個眼神,剛剛那應該是澤村的聲音吧?
過了半晌,兩人又重新回到自己所專心的事上。
澤村走到一半被突如其來伸出的一手給抓進了另一個寢室,還來不及呼叫門就被重重關上。
還順帶上鎖。
澤村眼神驚恐的向上抬,映入眼簾的是他家隊長,表情還說不上特別愉快。
「倉持對你起疑心了吧,」御幸劈頭就是這一句,一下子讓澤村還沒反應過來,「我看到他把你叫出去。」
「喔喔這個啊,不是這樣的,」澤村搖搖手,像上次進到房間一樣在地板上正坐起來,「倉持前輩只是在關心我晚上有沒有睡得好,僅此而已。」
御幸手交叉的疊在胸前,再笨澤村都讀得出來對方鐵定有百分之九十七不相信自己所說得話。
「隊長你其實也不用這麼擔心,我說過我們被發現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你之前花這麼多心思說謊又是幹什麼?」
澤村煞有其事的站起身,起來抽張衛生紙擤了下鼻子。
「哎呀我可能感冒了,先回房。」
「我有感冒藥,吃完再走。」
「哎呀可能也不是需要到吃藥……」
「那正好,說完再走。」
澤村規矩的坐回原位,比之前還要直挺的正坐宣告著他的投降。
「我這陣子一直有在思考你之前說得話,」御幸手指點著桌上的筆記本,視線不自覺的飄向窗外,「我發現這裡面有我不可忽視的一些問題……但我儘管當作我想太多。」
御幸的視線再次對上地上正坐的投手。
「……但是那些是不可以透露的吧?」御幸的聲音放得很輕,這樣的說話方式澤村是第一次看見,「你們那邊……應該也沒有放鬆到讓你什麼都說出來吧?」
御幸見澤村沉默不語,便自顧自的繼續道:
「要是我是你上司,嘴巴這麼大我大概就直接把你炒掉了。」
澤村聽到這裡忍不住笑出了聲,氣氛終於沒有方才那麼凝重。
「御幸前輩也這麼覺得對吧,我怎麼還在地球上沒被回收之類的?」御幸原以為澤村在調侃自己,沒想到對方的下一句話頓時使他的腦袋線路被硬生生切斷。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澤村閉著眼睛,沒想到藏在心中好久的疑問被輕易撬開,「我並沒有收到可以揭開身份的權力,因此早在被你發現的那一晚,我就應該立刻回去的。」
御幸敲著筆記本的手蜷縮起來。
他是不是又打探了什麼本來就不該進入的領域?
「我為什麼還在這裡?為什麼沒有收到離開的通知?這些都是最近一直困擾我的問題。」
御幸再次見到澤村的眼睛透出一層金色的光膜。
「還有最後一個,就是你們為什麼還記得我?」
澤村的語氣逐漸喪失重心,就像他好幾次的摔落一樣。
「御幸前輩,一定有哪裡出了問題。一定是。」
投手篤定的說著,堅硬的像是可以把事件的原委徹底的清查一番。
而他也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倉持前輩,我們這裡有什麼動物進來嗎?」練習場中降谷背對著門口,低頭檢視手裡捏著的東西,「比如鳥類之類……還是白色的。」
倉持沒有多想的上前就將投手手裡的羽毛給拎走。
降谷正好奇前輩怎麼意外的什麼也沒多說就先出手,然而疑問的句子在後輩看向對方陰沉的神情時便收回了話。
「啊、抱歉降谷,這是我的東西。」
倉持離開時才想起自己搶走了對方撿起的東西,他揮揮手朝對方致歉。
降谷搖搖頭,並不在意倉持剛剛的舉動。
估計是很重要的東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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